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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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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剖析日本社会生态的现实主义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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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医生助理相川医术高超,虽然没有行医资格证但一直被大家误认为医生。一次意外他救了富家姑娘亚希子的性命。相川和亚希子深深爱上,并且入赘她家。只是他一直隐瞒着自己没有行医资格证的事实,心里始终忐忑不安。行医资格证于他来说是出入上层社会的凭证,即便技术高超没有行医资格证的相川也不会得到社会和家庭的认可。他一方面放不下眼前的荣华富贵和娇妻,一方面担心自己欺骗的事迹败露,就这样提心吊胆的活在纠结和矛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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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渡边淳一,日本文学大师、过敏作家,2003年日本政府“紫绶褒章奖”。他的小说以医学知识和生活经验为基础,深入男性和女性本质的爱情,作品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仅《失乐园》一部在日本已经畅销600万册,《无影灯》也被改变成电视剧,图书销量突破500万册。他在全球拥有亿万读者,深受日本文学喜爱者的爱戴。2014年4月渡边淳一先生因病于家中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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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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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
“肢肥!肢肥!”
大嗓门响彻整个走廊。员工们一听就知道又是胡子在喊三郎呢。
所谓胡子,指的是这个诊所的村木所长。他鼻子底下留着个大大的恺撒胡,所以员工们暗地里都这么叫他。
所长的胡须别具一格,嗓门也特别大。按理说人到了五十五岁,说话也多少沉稳些了,可他的大嗓门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走廊上那个被他叫住的男人,立刻转身走回站在诊室门口的所长跟前。
“下午要割阑尾,你来做吧。”
听所长这么一说,被叫作“肢肥”的男人用力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叫相川三郎。肢肥是所长擅自给他起的绰号。
这个外号源自于肢端肥大症这个词。不过三郎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作为一个男人并不算高大。
但是稍微仔细一瞧,就会发现他的手脚和身子比起来,显得比较大。若是比手掌大小的话,诊所里还真没有人能与他匹敌的。而且他的脚有二十六码,和身高比起来,也略微大了一点儿。再加上他的脸本来就长,下巴还有些兜齿,从侧面看犹如一轮弯月。
所长初次见到三郎的时候,仔细打量了他半天,然后问道:“你有糖尿病吗?”不用说,三郎从没得过这种病。他摇了摇头,所长就说“让我看看”,便观察起了三郎的手和脚。
所长之所以对三郎这么有兴趣,是因为所长年轻时曾经发表过有关肢端肥大症的论文。虽然所长对于学习没怎么上过心,却自负地认为对于肢端肥大症还是有着一知半解的。
病如其名,这是一种身体末梢增大的病。据说是由于脑下垂体分泌了过多的成长激素造成的。
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成长期之前,就会越长越大,变成所谓的巨人症。据说相扑和摔跤运动员里就有患这种病的人。
若是在成长期过后得这种病的话,那么只有手脚和脸部等末梢部位变大。这就是所长最擅长的肢端肥大症了。
再来看看三郎,他并没有被诊断为肢端肥大症。即便是正常人,手脚稍大,脸像马一样长的也不少见,但并不等于这些人都得了肢端肥大症。
如果怀疑是不是得了这种病,查一查血液里所含的成长激素量就一目了然了。患有肥大症的人,激素量会增多,分泌过多的话,还会导致糖尿病或心脏病等并发症。
所长开口就问三郎是否患了糖尿病,正是这个缘故。
当然,三郎的成长激素量没有异常,也并非肢端肥大症。只不过与身体相比,手脚稍大了些而已。
一般来讲,人的身体上总会有那么一处是近乎畸形的。
按照这个逻辑,所长就可能是患了“下垂体性矮人症”吧。
反正“肢肥”也不算是个特别难听的绰号。况且是肢端肥大症这个生僻外来语的简称,听上去还挺深奥的。
再说,手脚比别人大,也不能算是缺点。虽说有“傻大脚”一说,但对于男人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有人还说脚大好呢,可以双脚牢牢地站在地上。
而手大则可以断言是有益无害的。手指细长的人大多心灵手巧,三郎就特别擅长组装模型和做手工,对机器和电气等也十分精通,诊所里有什么东西出毛病了,都是他给修好的。
而且由于手指长,让他当投手时相当的棒,就连打曲线球和下坠球也威力惊人。
还有小赌一把的时候也极为有利。尤其是打麻将码牌时,手指头长的人比较占便宜。
只可惜,三郎是个死心眼的男人,不会做那种投机取巧的事。只有一次,他说只要自己想做就没问题,并且在码牌时露了一手役满[ 指日本麻将中较难以凑成的牌型。翻数累计达一定翻数以上或较难达成的和牌方式等情况都称之为役満。]和牌的技巧。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和他较劲了。
总之,他是个无所不能的人。而且好像还特别爱学习,具有遇事喜欢思考的天性。
三郎是三年前来到这家诊所工作的。他高中毕业后一直无所事事,得知诊所招聘员工,就来应聘了。
这座诊所位于伊豆群岛[ 伊豆群岛是日本所拥有、位于太平洋中的一个群岛。群岛中10个主要岛屿均是火山岛,位于伊豆半岛以南,小笠原群岛以北,行政上属东京都管辖,面积296.5平方公里。]南边的一个小岛上,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工作。虽然属于东京都管辖,但是距离东京有二百多公里,即便是直航船也得花费七个小时。当地的年轻人中学毕业后几乎都去了东京。
与之相反,三郎却从东京来了小岛。他的履历上写着,从东京郊区的高中毕业后,曾在新宿和涩谷做过一阵子调酒师。麻将貌似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只是走个形式的笔头考试,他成绩超群,面试时,也给人的感觉是个很本分的人,完全看不出曾经在酒吧那种地方呆过。
给他面试的干事长问道:“你为什么想在离岛[ 离岛意指远离主体的岛屿。]工作呢?”他答道:“只是特别想来这边。”
总的来说,这个男人似乎既没什么欲望,也没有多大抱负。即便是问他“如果聘用了你,你准备做什么?”他也只回答:“我想轻松自在地工作。”
他来到岛上的时候自然还是单身。诊所的职员来码头迎接他时,他也只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塞着几本推理小说和内衣裤。
这座诊所里只有胡子所长一个医生。曾经有过一个内科医生,还有东京大学的妇产科医生每个月来出诊两次,但他们都是干了一年就辞职了。
从东京乘船七个小时的话,即便给出超高条件,医生们也都敬而远之。
胡子所长的专业虽然是外科,但作为诊所唯一的医生,不可能只看外科。在岛上,从内科到儿科都是他一个人,有时还得问诊妇产科。名为问诊,不过是做些简单的应急处理,实在治不了的,就送到东京或者乘船两小时的临近岛屿去。
在这个所长之下,有一名干事长、两名办事员、一名药剂师,以及五名护士,另外还有两名做饭的和两名勤杂工,这就是全体员工了。其中一名办事员还兼任X光技师。
诊所起初打算安排三郎当实习办事员,因为正好有个女办事员结婚了,出了个空缺。
但是,所长早就想聘用一个专门的检验师了。
就算是一家只有一位医生的小诊所,如果连验血和验尿都做不了可不好办。这些工作一直是让护士兼做的,但所长觉得她们不太让人放心。护士不怎么用心且不说,还总是给脸子看,意思是说这又不是我们分内的事。
来诊所后一年来,三郎一直在办公室实习,但是所长渐渐看出他知道的不少,还什么都拿得起来。不但脑筋聪明,也很有眼力见儿。
于是所长和干事长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三郎培训为检验师。
对此三郎也没有任何异议。
所长给了三郎一本《临床检查法纲要》,并进行了讲解,他领悟得也非常快。
由于他本来就动手能力强,所以无论是从耳垂采血,还是通过显微镜查血球数,他都能马上学会。
过了一年左右,三郎从事务工作改为专门做临床检验,顺便还接手了其他办事员兼任的X光拍片工作。
也就是说,他身兼临床检验师和X光拍片师两个工作。这下子诊所变得有点像个医院的样子了,但准确的说,三郎做这些工作是违法的。
无论是检验师还是X光技师,都必须毕业于专业技术学校,还要通过国家考试才行。在大城市的医院里,都是由拥有资格证的人专门担任的。
但是,在离岛的诊所里不可能这么奢侈。即便聘请专门的技师,他们也不会过来,就算来了,这里患者少,整天也是无所事事。
对于离岛的诊所来说,像三郎这种层次的就足够了。
而且实践证明,三郎的水准和专门的技师没什么两样。甚至应该说手巧的三郎还技高一筹呢。
反正有什么事,都是所长负责任,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因为只要是医生,兼任检验师和X光片技师就不算违法。
所长渐渐器重起三郎来了。由于是自己从检验的基础开始手把手教出来的,即所谓的直系弟子。而且他悟性好,人也实在。
一有什么事,所长就喊“肢肥!肢肥!”交给他去做。
两年后,不仅是验血和验尿,就连肝脏和肾脏的检查也交给他了。
“咱们医院的临床检验,绝不输给中央医院。”所长还说起了这种大话,甚至还让三郎给自己做了手术助手。
做手术时让员工帮忙,并非从三郎开始。以前所长还让护士缝合和打开创口过,有时还让她们用钳子夹住血管。
本来诊所就没什么大手术,充其量就是割阑尾或简单的骨折手术,即便如此,一个医生往往忙不过来,需要找个人当助手。
让护士做助手,在城里的私人医院很常见。只要不执刀,不是医生也可以凑合使用。
但护士都是女的,力气小,而且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时,她们总是动作迟缓。虽然她们是干这个的,对血也不发憷,却不能说适合做手术。
既然需要其他人来帮忙,还是男的比较合适。
胡子所长经过考虑,任命三郎当了助手。手术时,就让三郎穿上和自己一样的手术服,给自己打下手。
三郎的确是做事麻利,悟性也好,而且对男性的话,所长也好发脾气。即便是冲三郎嚷嚷“这样不行,再用点力!”他也马上照做,不会像护士那样闹别扭,或者撂挑子不干的。
如今三郎在诊所里,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不但担任检查技师兼X光片技师,还兼任外科医生。
即便如此,三郎对外的职务仍然是实习办事员。因此,其工资也与高中毕业的地方公务员相等。
在诊所里,他的工资仅高于厨师和勤杂工。
即便如此,三郎也没有一句牢骚。事实上,这种事情靠发牢骚是改变不了的,他干的是违法的事,怎么还能要求涨工资呢?
比起这些来,三郎对于做检验和协助手术倒是乐在其中。事务工作不过是对着办公桌算算诊疗费用、数数现金收入而已,而协助手术则趣味无穷。
虽然工资很低,但三郎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今天你要不要试试割阑尾?”
突然被所长叫去,听到这句问话后,三郎眨了眨眼睛。
“是个初中男孩。”
今天的患者是一位十三岁的少年。
少年从昨天就开始腹痛不止,上午从学校直接过来的,所长立刻诊断为阑尾炎。马上让少年躺在病房里,并把孩子母亲叫来,告诉她决定实施手术。
“今天是第二天,适合做切除。”
急性阑尾炎在发病后第二天左右,会发炎而局部增大。这种状态就和那个一样,称为“勃起”。
阑尾位于盲肠顶部,在发炎时,就会鼓起来,从表皮上很容易发现。因此此时切除比较容易,术后恢复也比较快。
过了这段时期阑尾就会化脓,然后烂掉。那样一来,它就会和周围组织发生粘连,引发腹膜炎,那就麻烦了。
然而,太早做手术的话,阑尾太小,往往要费好大劲才能找到。
“可是,我行吗?”
“有什么行不行的?没事的。有我在你旁边呢。”
所长说得很轻松。于是三郎也动了试试看的念头。以前他一直是给所长打下手的。
用手术刀切开腹膜,寻找盲肠,然后夹出阑尾,从根部切除,再将切面四周的组织收拢起来缝合。这一连串动作三郎已经看过无数遍,早就烂熟于心了。
以前看所长做这种手术的时候,三郎觉得自己也能做。
但是,突然让他实地操作,三郎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如果你连割阑尾都不会的话,我也不能在这岛上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了。”
“为什么呢?”
“这个岛上的外科医生只有我一个。岛上的人要是想切阑尾找我就好。但是,如果我自己得了阑尾炎,就没人能给我切了。”
“……”
“这个岛上之所以没有医生愿意来,不光是因为太偏远。更重要的原因是,万一自己得了病,没有能救自己命的医生,是因为害怕这个才不来的。”
确实,一旦海上变天,这个岛就完完全全成了一座孤岛。
“可我不是医生啊。”
“所以要偷偷做啦。”
胡子所长啪地拍了一下三郎的肩膀,给他鼓劲。
少年的手术,是从下午两点开始的。
手术组成员有所长和三郎,以及递器械的护士长。
所谓“递器械的”,就是负责递送手术器械的角色。根据手术执刀医生的要求,要快速递出手术刀或血管钳。如果递的不及时,手术就不能顺利进行。
一般来说,执刀医生都紧盯着手术创口,不怎么看器械。即便嘴上说“手术刀”,也只是把自己的手伸向递器械的。递器械的要把手术刀刀背朝下,刀尖朝向自己,递到医生手里。万一递反了,就会割到执刀医生的手掌。也有外科医生因此而受伤。
传递血管钳和皮氏钳等止血钳时,也要将止血钳把朝前递出。如果是经验丰富的护士,传递器械的时机就会把握得非常好。执刀医生说出手术刀的同时,手上就接到了手术刀。此时器械碰到执刀医生的橡胶手套,会发出“啪”的一声。这声音既能增强手术室里的紧张感,也很好听。
递器械干得时间长了,几乎能记住手术的整个流程,知道执刀医生下一步需要什么器械。不知道流程的话,就无法流畅地递出器械。
护士长已经在这家诊所工作了二十年。她原本就是岛上的居民,高中毕业后去了东京的高等护士培训学校学习,毕业后在东京的医院工作了两年多后,又回到了这座小岛。
她和岛上的一位小学老师结了婚,但是四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婚。虽已四十过半,但在诊所里是唯一一位拥有高护文凭的护士。
其他四个护士都是初高中毕业的实习护士。
从这座岛走出去,在大城市里考取了护士资格证之后,几乎可以笃定这人不会再回到这座岛上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岛上的护士不足问题就永远得不到解决。
再也按捺不住的干事长,建议设立一项以毕业后回岛工作为条件的奖学金,但是由于村里财政困难,他的建议还八字没有一撇。
护士长有正规护士的资格,还在东京的综合医院工作过,所以对这家诊所来说非常金贵。大家之所以背地里叫她“副院长”,也是因为她在这家诊所里,实力仅次于所长。
除了这名护士长担任器械递送以外,手术中还需要一位“打杂护士”。这个人不用穿手术衣,只穿着平时的白大褂,戴上口罩,干些打下手的活儿。
比如在手术中测量患者血压、查看输液情况、按照医生指示打针,等等。除此之外,还要担负在麻醉时按住患者、回收带血纱布等诸多工作,所以被冠以这个称谓。
今天的打杂护士由四名实习护士中经验最为丰富的铃木明子担任。今年是她在这家医院工作的第三年,是实习护士里工作时间最长的。
她觉得留在这家诊所没什么前途,曾经提出想去东京读非正式护士培训学校的请求,但是所里以再干最后一年为由,挽留了她。
剩下的村濑洋子和川合智惠子,手术时都留在门诊处。
从原则上来讲,诊所都是在上午接待门诊患者,下午比较空闲,所以手术和检验工作主要都放在下午进行。即便如此,偶尔也会有患者来看病。 虽说大多只是来换纱布和拿药的患者,但是没人接待也不行。
而且诊所里有四间病房,十位住院患者。虽说是住院,大部分是老年人,患有高血压、糖尿病、风湿病等慢性病。正值青壮年的,也只有住三号病房的右腿骨折的杂货店老板了。
加上照顾这些住院患者,至少需要两名护士。
如此一来,包括护士长在内的五名护士,就是维持诊所运行所必须的最低人数了,一个也不能再少了。
现如今,如何稳定并补充护士,成为干事长的主要工作之一。
少年袒露着下腹部,躺在无影灯照射下的手术台上。
由于事先进行了轻比重的腰椎麻醉,他的脑袋被放低了些,于是肚子稍稍挺了起来。
消毒之后,用硫代硫酸钠擦拭过的少年的腹部,显得又苍白又单薄。
所长在这洁白无瑕的腹部右下方用手术刀背划了一下,马上浮现出一道宛如指甲挠过的红印。
“就是这儿。”
所长把手术刀递给三郎。三郎仍旧有些不知所措,所长将手术刀划过的红印指给他看。
“你就沿着这个印儿……”
所长本想说切开的,但没有说出来。因为说得太清楚,被少年听到就不好办了。
三郎终于慢慢拿起了手术刀。
“要使劲拉平。”所长用手指将少年腹部的皮肤绷紧。
三郎慢慢将手术刀尖抵在那条红印上。
“等等。”
所长松开绷紧皮肤的手,从三郎手中拿过手术刀来。
“要这样……”
所长将食指按在刀背上,用拇指和其他三根手指握住刀两侧,给三郎示范了正确的握刀方法后,才把手术刀还给他。
“就这样,猛的一下子。”
三郎听了,就把手术刀插进了皮肤里。不用害怕,反正有所长呢,他现在已经想开了。他将手术刀插进了皮肤,一股脑地往下切。
他本以为自己切得够深了,但切口还是很浅,手术刀左右晃动着。即便这样,还是从一处切得比较深的地方冒出血来。
“再使点劲……”
听到指示后,三郎在浅浅的刀口上重新切了一道。
他没想到一直看着很简单的手术,实际操作起来竟然如此困难。
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人的皮肤比想象的要柔软,很不好把握,不能像切菜板上的鱼肉那样切。这回,鲜血一下子从那条五厘米左右长的创口中冒了出来。
三郎急忙把手术刀搁在少年的腹部上,用纱布擦拭创口。以前一直是所长执刀,三郎打下手,所以养成了这个习惯。
所长苦笑着拿起手术刀,分开了皮下组织,腹膜立刻露了出来,由于患者很年轻,皮肤下面几乎没什么脂肪,只有些淡红色的肌肉。
“我给你夹着。”
所长说完就用镊子夹起了腹膜,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三郎“切吧”。
三郎慌忙从护士长手中接过了尖刀。
“轻轻地。”
听到指示后,三郎把手术刀尖对着那腹膜最上边,先轻轻地敲击了一两下,才插入了手术刀。这也是看着所长的做法学来的。
终于,“扑哧”一声,腹膜像断了线一般切开了个口子。虽然切口很小,但已经能看到下面蠕动的肠子了。
“好了,剪刀。”
按照所长的指示,三郎接过剪刀,用它将小窗口一般的切口上下剪切,将腹膜开大。
三郎全身都被汗浸湿了,被无影灯直射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几颗汗珠。
“请等一下。”
三郎叫打杂护士给自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等护士擦完汗,所长递给他两把大号镊子,让他用镊子夹着肠子寻找阑尾。
“顺着这条筋找。”
所长把一条连在大肠侧面的白筋指给他看。只要顺着这条筋,一定能找到盲肠部位。这就是寻找阑尾的窍门。
三郎一边用长镊子往前倒着肠子,沿着那条白线寻找起来。
以往,所长倒两三次肠子就能找到阑尾,偶尔慢了点也用不了一分钟。
但是,这也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三郎刚要用镊子去夹肠子,肠子就滑落下去。肠子滑溜溜的,很难夹住。
“再用点力。”
虽然所长这么说,但三郎总觉得太用力会把肠子弄断。其实肠子比三郎想象得要结实得多,如果用镊子使劲一夹就断的话,那还了得。
“还在前面吧。”
听所长这么说,三郎继续往深处找去。额头上又有汗珠渗出,快要滴落下来了。如果汗水滴进了腹膜里,那可不得了。他虽然想让护士擦一擦,但是不到五分钟前才刚刚擦过。他正寻思着这样说会不会受到嘲笑,只听打杂护士铃木明子说道:
“我给您擦汗。”
“对不起。”
三郎把脸转向后面。明子对三郎很温和,空闲的时候,她有时还来检验室帮他的忙。
让明子擦完了汗,三郎重新夹起了肠子,再次找到了白线,开始往前寻找。
肠子依旧很滑溜。三郎感觉镊子的金属尖很不好使,真恨不得把手伸进去抓。
寻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阑尾,只有长长的蛇一般的管子绵延不绝。
到底在哪儿呢?难道这个少年本来就没有阑尾?以前曾经听所长说过一个移动性盲肠导致阑尾移到了左侧的病例。既然在右侧找好半天,都没有找到,会不会和那个病例一样呢?
已经找了两三分钟了,三郎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所长把手术都交给三郎去做,自己在一旁悠闲地哼起歌来。虽然有些跑调,却是新近年轻歌手唱的演歌。最近所长总唱这些酒馆里放的歌。
突然,少年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打杂护士明子跑了过来,“觉得难受吗?”
少年没有回答,扭曲着上身。肚子随之摇晃起来,肠子也从镊子上滑落了。
“放松,想吐就吐。”明子说。
所长还在哼歌。很多患者都在手术中恶心想吐,这点状况对于所长来说一点也不稀奇吧。
三郎可顾不上哼什么歌。他全身都被汗湿透了,膝盖直打颤。一紧张就更找不到了。
“您来吧。”三郎刚想开口请所长帮忙,只听护士长说:“先生……”
所长停止哼歌,看向护士长。
“请您快点来吧。”
“不是在做吗。”
护士长慢慢摇了摇头,口罩上边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所长。
少年又叫唤了一声,吐了些污物。
护士长锐利的目光直逼三郎,然后立刻移到所长身上,仿佛在说:“快把镊子从三郎手里拿过来,您自己找吧。”
“没关系的。”
“这样不行。”
所长也有点怕护士长。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从三郎手里拿过了镊子。
只用了不到三十秒的工夫,所长就找到了少年的阑尾。
从三郎找了很多次的地方稍稍靠里一点,所长像变魔术似的找到了红肿的阑尾。
“还是年轻人有精神啊。”
所长一边说着,一边切掉了肿起的阑尾。
“马上就结束了哦。”明子对少年说道。
所长接刀以后,少年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了,现在缝合。”
把阑尾切除后的创口缝好,缝上腹膜,最后缝合皮肤,手术就完成了。这个过程三郎做过很多遍,所以速度很快。
“OK,剩下的像平时一样就行了。”
所长说完,很快摘下口罩和帽子,走出了手术室。
之后的包扎创口、卷腹带和用搬运车推患者回病房,都是三郎的活儿。
“已经没事了。”
三郎安慰着自己,把纱布包在创口上之后,护士长对他说:
“你跟我来一下。”
三郎被叫到了手术室旁边的准备室里,护士长喝了口水后说道:
“你不该干今天这样的事哦。”
“我也没干什么……”
并不是三郎自己要求做手术的。
“甭管所长怎么说,你都应该拒绝。你可不是医生哦,你干的事情是违法的哦。”
“这个我知道。”
“因为你,那孩子多受罪啊,你知道吗?”
“对不起。”三郎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
“又不是医生,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护士长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人静下来想想,护士长说的也不无道理。一个没有医生资格的人做手术是违法的,而且,万一发生医疗事故就变成刑事案件了。
但这不是三郎主动要求的,只是听从所长的命令而已。
话虽如此,三郎确实也有心一试。协助所长做了几次手术以后,他也想过哪怕只是一次,要是能主刀就好了。
护士长说他“应该拒绝”。可能是自己脸皮有些厚吧,确实做了不合实习办事员身份的事。
可话又说回来,护士长这么说也过了点儿吧?对于始作俑者的所长,她什么也不敢说,只知道训斥三郎,实在有失公允。
护士长对三郎总是很冷淡,还动不动就挑毛病。有一次静脉抽血时,她从患者那里听说三郎抽了两次都失败了,就话里有话地说:“作为一个检验员,技术那么差,真是麻烦哪。”一次手术后,她说三郎缠的绷带“太松了”,自己重新缠了一次。
每件事情她都要找三郎的碴儿。护士们也都知道,明子安慰三郎说:“那个老太婆说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三郎也不想放在心上,但护士长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他也变得抑郁起来,仿佛无时无刻都被坏心眼的婆婆监视着一样。
可是护士长为什么只对三郎这么刻薄呢?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三郎刚来这家诊所的时候,护士长对他很亲切。在写收费件数时,三郎不清楚手术内容等的话,她都会耐心地给他讲解。三郎一个人在厨房吃晚饭的时候,她也会给他拿一些好菜来。三郎还去护士长家玩过两次。
可是过了两年后,自从三郎被委任负责临床检查之后,护士长的态度就逐渐变了。
即便如此,刚开始时她还是教给三郎验血和验尿方法等,有时还客气地说“你脑子好使,一教就会”。
但是,当三郎基本掌握了检验工作以后,护士长的态度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连资格证都没有,也太自以为是了。”“才高中毕业,就这么狂妄。”三郎还听说护士长这么说过他。
没有正式资格证的确属实,但三郎也没觉得自己哪里狂妄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给人这样的印象,但是其他护士都说没这回事。
明子说:“护士长是在嫉妒你学会了临床检验和拍X光片之类的。”
但这个理由找得很牵强。临床检验工作交给三郎之前,都是护士长主要负责,因为忙不过来,三郎才担起来的。虽说是三郎自己愿意的,但也没理由受到护士长的褒贬。
“可是,你都拿得起来了,她就觉得没意思了。”
明子这话倒也有些道理。
可话又说回来,护士长的态度也变得太极端了。三郎是从两年前的夏天开始意识到这一改变的。在那之前,护士长曾以要多吃蔬菜为由,给单身的三郎拿来过蔬菜沙拉,还让三郎交出脏内裤给她洗,但突然之间就什么也不为三郎做了。
三郎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夏天,拒绝了护士长让他去家里玩的邀请。
来这个岛上后,三郎一直租住在距离诊所三百米远的自行车铺二层。虽然房屋有年头了,但是屋子有八叠[叠,是日式房间面积的单位,一叠即一张榻榻米的大小,约有1.62平米。]大,对于习惯了东京狭窄小房间的三郎来说,已经很宽敞了。
由此继续沿着山脚下的一片小苍兰花田往上走,半山上有一幢小楼,那就是护士长的家。那里风景极佳,隔着船坞能望见大海。
护士长经常在自家院子里召集护士们开烧烤派对。三郎参加过一次,还单独去玩过一次。第二天就尽人皆知了。
由于城镇很小,谁哪天去哪里,马上就会被人知晓。三郎之所以单独去,是因为跟护士长请教有关检验标本的制作方法时,护士长说“来我家里吧”,他才去的。
护士长为他做了晚餐,还亲切地教给他怎么制作标本。之后他就回家了,没想到有人造起了谣,说“护士长和三郎关系暧昧”。
“死了老公,护士长太寂寞了嘛。”还有的男人这么说。
“你最好小心一点。”明子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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