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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1.《我的人生已走近荒芜》是一部描写日复一日被老年痴呆症啃食的孤独老人的故事。小说用主人公那不可靠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他的一生。在某种程度上,这个故事已越过小说的境界,逼近人生的真相,将读者带入死角,感受那种毫无希望的衰老与困顿。衰老是人类永恒的悲剧,也是人类无法挣脱的宿命。英国《卫报》大力赞扬它揭露了人性的脆弱和剧烈的思想斗争。也有评论称这部小说是 一首精彩的颂歌,歌颂往事,歌颂个体,歌颂了爱。
2. 《我的人生已走近荒芜》是橘子文学奖和布克奖入围作品。女作者萨曼莎哈维被誉为现代版的维吉尼亚?伍尔芙。早在橘子奖评选时,就有评委说,一定要去看她的书,别等她把所有的奖拿遍了,再来跟风。当初阅读完这部小说初稿并立刻抢标下美语版权的文学主编说:我相信她会成为一位像马克文一样的作家。她的写作题材广泛,既有思想又具深度。当我读稿子时,内心油然而生好像读到尼科尔克拉斯的作品时的惊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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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作者在这部处女作小说里,采用非凡的戏剧化手段将人们思想的蜕变过程展现在我们面前。小书描写了一位有老年痴呆症的六十来岁建筑师杰克,脑里存留的一切记忆都是令人困惑的支离破碎片段。他清楚记得那座离他家不远处的荒野之地的监狱是他当年设计的建筑物,也知道儿子正关在那个监狱里,但却怎么也记不得儿子为什么被囚禁,也想不起妻子为什么会死、女儿为什么会失踪。他根本无从分辨脑子里的记忆是真是假,尽管有些记忆是那样地完整。作者巧妙地运用他寻找记忆的情节勾勒出他的往昔生活,向读者展示一位日复一日被老年痴呆症啃蚀的老人记忆中的故事。衰老是人类永恒的悲剧,也是人类无法挣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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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萨曼莎哈维(Samantha Harvey)1975年出生于英格兰。获哲学和文学双学士学位。曾旅居爱尔兰、新西兰和日本,一边授课,一边写作。
她的处女作《我的人生已走近荒芜》(The Wilderness)已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出版,获得卫报新人奖与橘子文学奖提名,入围2009年布克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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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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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尽头
海水冲到他的脚踝处。他往后退去。举眼望去,海滩上没人,只有石头和岩石,还有随风疾驰而过的叶子。这是叶子呢,还是鸟儿呢?他伸长胳膊从空中抓了一个,仔细一看,是一枚叶子,于是他将叶子放进衣服口袋。
仿佛有无穷多的叶子,于是他沿着海滩跑着去追。但是,并不是无穷多,那样说不准确,其实只是很多。多少是很多呢?七个算是很多吗?就是在石头上跑他也感到轻松自如。海滩上,脚下是卵石,接着是石头,再接着是岩石,再过去就是巨石。石头的体积越来越大,让他觉得自己朝透视方法反方向跑似的,让他觉得自己实际不在这儿,但是他确实在这儿。当然了,他就在这儿。如果他继续跑下去,他也会变大。这想法让他感到有点意思,但是并没有让他着迷。也许他不想长大。他一边将叶子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去看放到岸边的黑色袋子,以确保袋子离潮水有一定的距离。然后,他继续向前,直到衣服口袋已经装满,空中的叶子也被清理完毕。
他返回到放袋子的地方,稍稍休息了一下。然后,他蹲下身,把手伸进深不见底的袋子。他的两只手消失了很久,他不知道是否被自己弄丢了。最终他不得不朝袋子里窥视。我的手呢?他轻轻地呼唤。你们在哪儿呢?在黑暗的袋子内他看到自己那双手很大,纸一样白,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尽管他的双手浮云般不可捉摸,他还是设法抓住了那个骨灰盒,他确实抓住了,这让他大为惊讶。他用手牢牢地抓住两边,把骨灰盒凑近他的脸,在铁锤手工打造的银器表面他看到了自己破碎的影子。
也许是他的手拧开了骨灰盒的盖子,也许是旋转的风在作祟总之,他把盖子掉在石头上。盖子发出傲慢的咣当声,仿佛在宣告这是它的绝唱。他将它踢到一边。端着骨灰盒一步一步走进大海,先是到了膝盖深的地方,停下来去看一枚孤零零的叶子在风中飘过,一直飘到地平线。然后,他强迫自己的大腿进入水中,直到海水到了他的腰部。他举起骨灰盒,将它斜侧着,对着风把灰烬摇出去。离开骨灰盒的时候这些灰烬似乎停留了片刻,像是在凝视他们在银器中的影子,然后,不假思索地变为了烟。还是把她火化了好啊,他轻松地想。烟跳跃着,向外向上散开。他说,再见了,母亲。母亲,他反复思考着,好像这是留给他的唯一的一个单词。海滩上的所有石头都回荡着这个单词。
在齐腰深的海水中,他再次举目看向海滩,发现先前空无一人的地方现在出现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他几乎可以说认得出这些人,他们都是普通人。但是,当他试图说出他们名字的时候,觉得说认识那是骗人。与其说他认识这些人,不如说他听说过他们。他继续往大海深处走去,然后,海水到了他的胸部,接着到了脖子深的地方,他不可思议地张嘴微笑,海水趁机溜进他的嘴中。
当他蹚水走完最后几英尺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一只手湿了,一个人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快点,杰克,我们没有一整天的时间。
他看到了那一刻:狗舔着他的一只手,那个女人拉着他的另一只手,他给了女人一个呆板而困惑的微笑,女人给了他同样的微笑。他没有一整天的时间?他感到纳闷,假如没有一整天,那会有多少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但是他还是站起身来。一下子到处都是那么干燥。真奇怪,因为其实天气很潮湿。也许他死去了。活着,死去,潮湿,干燥,那与我何干?我有什么理由焦虑不安呢?
杰克,今天是星期几呢?
他的两只手攥到了一起。他惊奇地感到自己的手指摩挲着脸。他考虑着这些单词。这些单词很陌生。他发自内心地冲着她笑了笑,因为他很高兴在这儿看到她。
你能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吗?
你指的是,过去那些年中的哪一年?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是哪一年?
啊。好的,好的,好的。这一年,那些年,让我想想,哪一年来?现在肯定是一九三五年左右吧。
你知道今天你为什么来这儿吗,杰克?
他抬眼看向那女人,紧紧地捏着手:我想跟我的头发有关。
女人点了点头:你的头发怎么了?
头发总是掉?有什么办法能留住我的头发呢?
我想我们必须让头发走。你说呢?
我想那是法则。
她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夹合上,然后将一杯水朝他推过来。
是一种法则,她说道,你说得没错。
十五
火车穿过郊区,人口越来越密集。有些地方,乘客挤成一团。
火车无法通过,只好停下来让旅客下车。但上来更多的人。他担心火车有了这个新的负担会无法前行。他试图计算,甚至没有期望能算清,火车刚才失去了多少负担后又增加了多少负担。平衡点在哪儿呢?平衡是一种理想状态吗?事物逐渐变得稀疏,岂不是更好?
一下火车,他们便坐上一辆小车。开车的是个陌生人。车子穿行过有些熟悉的街道,穿行过那偶尔从奇奇怪怪的坍塌的石头上高出来的让他感到既熟悉又昏暗遥远的地方。他搜寻被轰炸的地方,一处都没看到。他体内从头到脚翻腾着一种冲动,认为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是随着这些建筑从眼前一闪而过,他意识到已经没剩下什么要做的了。
还有其他人,感觉像是一群一群的,衣衫褴褛,明晃晃的,带着动物身上呛人的气味。他们转身时,那金属胳膊把他吓了一跳。于是他站回去,盯着他们,尽管那女人尽最大努力鼓励他。快点,杰克,是我,艾丽。最后,她拉住他的手跟他一起走过去。走了这么几步他就感到气短,空气太闷热了,似乎让他的肺部受不了。但是,尽管有这些让他恼火之处,他的心境比此前平和多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平和的心境了,太久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来多久。
这些人中有一个人他认为刚来,或者也许这一整天他都在这儿不是吗?自己以前见过他吗?
在某个点我想看到水族馆,那人说道,水族馆的水来自比斯开湾
女人说了一句回答的话。他听到他们提到自己的名字,他慢慢地转过头,随即眨了眨眼。
你想先去什么地方,杰克?
他的耳中灌满了背景噪声,并不是令人不悦,而是让他感到空气本身似乎是由什么东西编制而成的。这个地方以前存在过,不,或许这个地方过去一直就存在。这一刻存在的时间不短了,或者也许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在这个地方所看到和听到的都让他感到特别亲切。他眼前是一片低矮干燥的草地,草上是大块头的很显眼的动物。它们闲散度日,懒洋洋地躺着,用手挠着身子,俨然就像失去工作后染上酒瘾的老头子们。哦,是猕猴,他突然想起来。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单词,是他自己杜撰的。他沿着栅栏往前走,感到好笑又好玩。其中一只坐在一棵树的弯曲处无精打采地看着他,他看到动物的双臂抱在胸前。是条狗?他好奇地想。不,这动物有胳膊,还有手,瞧它握着那玩意的那双带着爱意的苍白的手。
他眯起眼看这些动物,然后皱起眉头想问题,表情跟这些动物一般无二。真有趣,这些动物还有指甲,他试着说道,这就能刺入。
那是大猩猩。那女人说道。
他皱了皱眉头。他把自己的指甲刺入自己的手掌,接着笑了笑。那些动物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表明它们对他的存在表示怀疑,但是,如果它们观察的时间足够长的话,它们只需看着他就能让他存在,它们会让他存在的。
也就是猴子。那女人解释说。
猴子现在走了。猴子曾经走了。人类存在的合理性完全是因为它赋予大地的这一礼物视野你明白吗?是的,我明白。那好,你明白?是的。无数双眼睛盯在他身上。相对于它们如此庞大的躯体,那瘦骨嶙峋的四肢就像奇怪的仆人。它们是毛发浓密的老人,它们有满肚子的故事和小小的谎言!他推了推栅栏,看自己能不能走到它们所在的地方,但是那女人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过一片泥土地和低矮的树木,走在两边摆放着垃圾箱的过道上。有时,他将凝视的目光从地上拾起来,惊讶地看着铁丝网后面的动物,感到自己想把手伸进铁丝网去抚摸它们。
他看到一群黑白相间的鸟儿僵硬地待在一泓蓝色的死水中,鸟儿们对着水侧着脑袋,似乎对水的动机表示怀疑。一个巨大的旋转轮子,上面画着动物,在音乐声中缓缓地上下起伏。
到了室内,他们坐到一张桌子前,那男人去拿了些饮料。天很热,天空炽热得在流汗,能待在阴凉处是一种解脱。那男人弯腰从一个袋子内取出一本薄薄的书,打开后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它调转过来,以便大家都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这是海伦死的时候我们制作的一个相册,其中只有她的几张生活照。你曾经几小时几个月地盯着它看,你还记得吗?
他盯着那本相册看了好久,眼睛都流出眼泪了,但是什么都想不起了。
那男人的手指滑过第一张照片。
海伦和她的圣经小组。记不住所有的名字了黑兹尔,个人,这个人,叫凯瑟琳呢,还是叫卡洛琳,或者他耸了耸肩,充满爱意地哈哈大笑了,樱桃树下的女人们都在赞美上帝。海伦拿着她那条得到上帝赐福的毯子。
海伦。他自己认识她?他的母亲也许认得?她看上去像一位母亲:头发卷曲,面带慈祥,她穿的衣服和蓝白色的鞋子和袜子让他觉得她来自童话世界,她的手轻轻地放在书上。她像他见过的某个人。但是人最终往往会变得太渺小,小到能从指头缝隙间溜走。每个人都滑溜溜的,根本留不住。很遗憾,因为她长着一张信任他人的脸,这样的一个人能够让他做得更好。但是,她这样滑溜,不能为他做任何事情。
接下来的一张照片上是一条熟悉的小路,两侧树木枝条低垂,形成一道拱门;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抱在怀里,另一个站在她身边。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凝视的眼神中有一种可怕的,几乎令他恐惧的空洞,好像她感到痛苦,也许连那都不是,仿佛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那不是迷蒙,而是一片空白。
这是我和艾丽斯,还有海伦。那男人说道。
那女人向前凑过去:海伦的迷你裙我全忘了。那迷你裙可有名了。
那男人和女人不知道看到什么,悄悄地笑了,然后翻到下一页。这一页的照片上是他母亲:她穿着那一件棕色的衣服,侧身伫立在她那起居室的环形窗前。她衣服脖颈处的四颗金纽扣熠熠生辉、击退了黑暗。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对此有点印象。他懒散地抚摸着脸颊上的胡子茬,瞪着眼看,对,仅仅是瞪着眼看。
想不明白为什么萨拉的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儿,那个男人沉思道。他凑近了看照片:哦,原来如此,这是海伦拍的第一张彩照是用宝丽来照相机拍的原来如此。
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一页上:那是一棵树的黑白照片。天空是一片淡淡的紫蓝色。有一张照片上是白色的房子。接下来还是那棵树的彩色照片,树叶中有一个女人,穿着一件连衣裙,脚上什么都没穿,双脚掩映在树枝的暗影与图案的交织线条中。下一张照片:边缘位置有水有岩石,照片的前景处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孩子在观察一只动物,湿漉漉的动物一动不动,那孩子的影子就出现在那只动物的眼中。
还有这一张,那男人说着从相册内抽出一张照片,这张在这儿。你,我,海伦在鸟类饲养场旁边。
他点了点头,但是他不懂那些人跟他有什么关联,他也不明白那个地方跟现在他们坐的地方有什么关联,甚至弄不清他们现在坐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弄不清为什么他们坐在这里,弄不清什么时间就能回家了只是最终终于确信该回家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去。最近一段时间经历的寝食难安的烦躁得以平息。他们把身子弯得更低。相册页面上的形状和色彩就像车祸后的残骸,像随手丢弃的垃圾,像被拆墙壁中发现的秘密。
这张照片上是一个孩子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他看出孩子的脸正朝某个方向看去,可能迷失了方向。孩子咧着嘴笑,但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旅途没有走完,或者是缺失了某种感情,或是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呢?他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感到自己心里想去触摸那东西。他想去触摸那微笑,就像他想去触摸那些动物,他想把床上放的管子和机器拿走,好让她舒服一点。
啊,亲爱的艾丽斯,那女人说道,她在医院里待了那么久,看她多瘦小。
这是她死的前几天拍的照片。
他们两个沉默了。他们端起了杯子,眼睛却没有离开那张照片。
最后,男人翻过这一页,直起身子,把杯子放下: 这里的两张是我加进去的。
在其中一张照片上他们看到的是正在下公交车的一个女子:金黄色的头发,高挑的个子,满脸的阳光,看不清五官。即便镜头这样模糊不清,他现在仍看得出她很美丽,是那种想让他与之交往的女人。那男子从照片上抬起头,然后又低下头。
瞧,那是我。
他指着那女子身后一个辨认不出的黑影。那一天我从大学回来,海伦想给我拍一张照片,想看看能不能表现出我杰出的智力。她一激动,拍得有点早了,没拍上我。于是,我们把这个无意中走进镜头的女人拍上了。我说这张照片总结得恰到好处。不管怎么说,把它放到这儿权当笑谈吧。
他看到那男子在爽朗的笑声中追忆往事,似乎想从中得到什么东西。
其余的都是你的照片,杰克。这个剪报上登载的是你向市议会捐钱的照片,这些钱将寄出去支持参加六日战争的部队。那是一千英镑,是你从床底下取出来的遗产。你还记得吗?男子抬头看他,你成了当地的英雄。当大家都说是上帝助力赢了这场战争的时候,你总是表示反对,说捐出自己遗产的并不是上帝,上帝总是无功受奖,得到的荣誉太多。
那男人笑了笑,然后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得没错。上帝确实总是无功受奖,得到的荣誉太多。
他把最后一张照片拿起来,然后对着光线看。
瞧,这一张这一张也是你,杰克。那一天你飞越了惊恐丛林。仅仅是四年前的事情。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厚厚的外衣,戴着有耳机的头盔。他看上去饱经风霜,紧张兮兮,很激动,却又表现得从容淡定,不慌不忙。头盔下他那双眼深邃乌黑,短胡子遮住下巴,朝上举起的大拇指显得有些勉强,尽管如此,他还是显得很年轻,也很强壮。
我记得这个人,他想,我见过他。在他的记忆中,这是第一件他敢确信无疑的事情。那张脸上堆满了不可更改的人生际遇,表情后的那个人似乎已经疲惫不堪。他记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男人,连一点模糊的印象都没有,但是他还是记得那个男人。看那眼睛,看那闪烁的眼睛正凝望远方。
远处,在干燥的河岸上,那只动物吃着肉,时不时地瞥眼看向别处,始终牢牢地叼着肉。这是什么?是他的狗吗?那毛发的颜色在提醒他。那两耳与竖起的毛发比他预想的更油腻更粗糙。他抓住女人的手。
那是网的海洋。他们沿着一条木板小路走在这个结构内,周围是鸟儿,鸟儿狂乱地飞起。他认为那应该是玻璃,不是网。这应该是玻璃的海洋,玻璃的山脉,人造的玻璃天空。他想到了:人能建造各种奇迹。这让他大开眼界,豁然开朗。
那男子走到他身旁,抚摸着他的肩膀。
我还很小的时候你带我来过这里,那男子说道,我记不清楚了,也许那只是海伦跟我讲过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区别。你带艾丽斯来过这儿?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那个男人,茫然不知所措。艾丽斯?他想问,谁是艾丽斯?他模糊地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但是,不,他没法问,因为他没有这些词,不知道如何问。
那男子转过身去,将两个大拇指相互旋转着,然后将手指插进网眼。那沮丧的姿态让他想到了某个人。总是这样:某个东西,某件事,某个人。一切都不明确,一切都漂浮不定。
将来有一天他也想给鸟儿们建造一个这样的东西,不过他想用玻璃建造。他思考着这该如何做,然后,他在大脑中保存的未来想法中筛选着,决定这些想法是该得到保护,还是应该处理掉:比如,在他人生的某一时间点,他想结婚,他想建造点东西,他想要孩子。他现在可以选择从头开始,选择做很多事情,也可以不去选择。在玻璃碎片一般破碎的短暂一刻,他认为他已经走过了自己的人生,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他感到恐慌,因为他记不起自己的人生,一星半点也记不起来,他拥有过人生,现在失去了人生,确切地说,是他的人生把他遗忘了。这种恐慌的念头孤立出来,化作一道黄色的光迅疾地窜到玻璃山顶。但是他绝对不能去想。
什么都没失去,那些选择都还等着自己。他们继续走着,他抬眼去看在他头顶结成无数路径的网,搜寻网的图案,搜寻图案中的图案,搜寻这些图案中的那些图案,直到他闭上眼睛,不去理会其中的逻辑,只去看视线内的黄色,那黄色闪闪发光,然后随即暗淡下去。一只手伸过来拉他的手,他握住那只手,睁开眼,然后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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