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即将出发进行一次日本美术的探索之旅,这趟旅行按年代划分,从绳纹时代直至现代。绘画、雕刻、工艺、考古、建筑、庭园、书法,加之照相和设计等诸多领域的美术源流,都由我一人来做向导是件难之又难的事,犹如杂技演员的转盘表演。我的专业是日本绘画史中室町时代至江户时代的部分,对于自己专业以外的类别,坦率地说把握不大。然而,之所以敢尝试转盘杂技,是出于这样的愿望:突破自身的狭隘框框,开阔自己的视野,至少将日本美术的整体源流和轮廓收入目中。我已年过七旬,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何谓美术?这是首先要提出的问题。如正文所述,所谓美术,即明治之初引进西方fine art 一词时的日语译词,而非以前就有的概念。之前至多有个类似的词语,即art 的对译词技艺。绘画和书法统称书画,雕刻这词以前使用得很少,不清楚是否与现今的词语同义。工艺与绘画、雕刻一起收于工,即造物或工匠的概念之中,诸如陶工、织工、漆工、画工、雕工之类。建筑和庭园都是明治时代的新词。美术一词与其他种种文化和学术用语一样,是产生于西方的概念。但在谈及日本美术时,其内容却是本土的。从直至江户时代本土产的物品中,明治当政者挑选了某些物品将其视为美术,于是问题便由此产生。比如书法是否属于美术的争论由来已久,至今尚无定论。还有深受江户幕府末期民众欢迎的松本喜三郎的等身木偶,因没入选美术而被人忘却。这些问题现今受到了美术史家乳的同时,在其基础上根据自身的风土人情、自然环境,形成了独特且崭新的艺术魅力。《北斋漫画》可谓典型(参阅第九章图49),一言以蔽之,这是一种富有变化的愉悦美术。我由衷地期望中国的读者朋友们能够认可这一点,从中得到快乐。本书译者之一蔡敦达君是我以前在东京大学研究生院教书时的学生。1985年秋,他作为中国教育部(当时称国家教育委员会)派遣的留学生,以专业进修生的身份入我执教的人文科学研究科学习美术史专业,前后一年有余。后因考取工学系研究科建筑学专业硕士研究生,转学日本建筑史,并于1994年3月以《日本中世禅寺空间构成的研究》取得东京大学博士(工学)学位。蔡君是位不可多得的秀才,甚至比我们日本人更了解日本文化,说一口流利而典雅的日语。是他在五年前跟我提起有意把本书翻译成中文,之后我们为此书的翻译互通邮件,蔡君访日时我们还数次见面讨论翻译的相关事宜。因为《日本美术的历史》原本是以日本读者为对象撰写的,所以要把它翻译成汉语,让中国读者毫无困难地读懂,想必是件难上加难的工作,何况我撰写时根本没考虑过这些。但是,蔡君与他的复旦时代同窗、京都大学经济学硕士邬利明君共同努力并出色地完成了这一艰巨的工作。我在想他们的翻译并非机械照搬原文的死译,而是包括意译在内的、更为自由的翻译,这也正是我所期望的。总而言之,本书能在日文版问世十年后出版中文版,我感到非常高兴。本书的英文版很早以前就着手准备了,但至今尚未出版。最后,我要向为本书中文版图书出版做出贡献的诸位先生、女士表示衷心的感谢,他们是:同济大学日本学研究所所长蔡敦达教授和日本田边三菱制药株式会社邬利明先生,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编辑王振峰女士、王竞女士以及羽鸟书店编辑矢吹有鼓女士,尤其是矢吹女士,再次帮助联系和负责了这次中文版图版的版权交涉事宜。谢谢大家。辻 惟雄2016年3月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