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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英国BBC史上单集收视破1000万人次、超越《唐顿庄园》《神探夏洛克》的电视剧《呼叫助产士》同名原著小说。畅销20多个国家,英国销量突破百万册,美国畅销十余年!
★一部充满爱和人生力量的伟大作品,每一个故事都催人泪下。相比同名电视剧,人物形象更加丰满、鲜明,故事情节更加完整、紧凑、富有张力,情感更加动人。将信任、互助、爱情、守护,甚至厌恶、挑衅写得深入人心,不回避黑暗,不放弃拥抱希望,先是生,后是死,充满了浓浓的爱与温情。即使看完电视剧,你也会去想看原著,了解人物背后更多的故事。
★故事展现了20世纪50年代伦敦东区*真实的贫民生活,有可歌可泣、坚忍不拔的伟大母亲,有自信自强自立严谨的助产士,还有各种各样的家庭和千姿百态的生活形态。冷峻又温柔,使人从心底笑出来,为一个个故事感动。没有无节操的抖机灵和低层次的卖弄苦情,字里行间传递出温暖、责任和爱。所有看完这本书的人,都会立刻打电话给妈妈说:我爱你!
★关于爱的传承和生命的延续,是温馨平淡的治愈。不只写了生命的伟大,更书写了爱与人生的伟大。给你温暖,给你欢喜,给你柔情,给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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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20世纪50年代的伦敦东区人们,过着艰苦的生活。22岁的助产士詹妮李来到这里,遇见了志同道合而性格迥异的同事与修女,也在逐渐融入当地人们的生活的过程中,见证了他们时而让人哀伤心碎、时而鼓舞人心的生命故事。
有笑有泪,生死轮回,是漫长生命里的终极治愈。现在它已经改变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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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珍妮弗沃斯(Jennifer Worth)
曾于英国雷丁的皇家伯克郡医院(Royal Berkshire Hospital)接受专业护士训练,后移居伦敦接受助产士培训,结业后调派至白教堂区的皇家伦敦医院(Royal London Hospital)担任病房护士,也曾调至尤斯顿的伊丽莎白盖瑞安德森医院(Elizabeth Garrett Anderson Hospital)工作。
退休后开始动笔写作,以真实生动的文笔,刻画出过去身为护理人员时所目睹的20世纪50年代英国伦敦人民生活的景象。
2011年与世长辞,无缘得见据其回忆录改编之同名BBC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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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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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呼叫助产士
001
二、农纳都修道院
016
三、晨诊 027
四、查咪 041
五、莫莉 049
六、自行车 062
七、生育诊所 066
八、佝偻病 080
九、子痫 088
十、弗雷德 098
十一、圣诞宝宝
106
十二、臀位分娩
116
十三、吉米 131
十四、伦恩和孔奇塔沃伦
143
十五、莫妮卡琼修女
164
十六、玛丽 173
十七、扎吉尔 184
十八、凯布尔街
193
十九、咖啡馆生活
206
二十、逃跑 218
二十一、伊万杰琳修女
230
二十二、詹金斯夫人
242
二十三、罗茜 254
二十四、济贫院
265
二十五、跌破头的猪
273
二十六、混血宝宝I 283
二十七、混血宝宝II 296
二十八、混血宝宝II 303
二十九、午餐会
312
三 十、烟雾 325
三十一、医疗救护队
337
三十二、早产儿
343
三十三、人之老矣
354
三十四、信仰的开始
364
附 录:相关专业词汇表 372
致 谢 3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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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农纳都修道院位于伦敦码头区中心,其服务范围涵盖斯特普尼区、莱姆豪斯区、米尔沃区、道格斯岛区、丘比特镇、波普拉区、弯弓街、麦尔安德和怀特查佩尔区。码头区人口密集,大多数家庭世居于此,即便搬家,距离出生地也仅隔一条或两条街而已。家族成员相邻而住,宝宝一出生就生活在由姑婆、祖父母、表亲和哥哥姐姐组成的大家庭中。如此庞大的家族只能蜗居在几所房子内,相距最远不过临街而已。所以孩子们成天在各个房子里跑进跑出,我在那里生活和工作时,印象中家家大门只有晚上上锁,白天可随意进出。
孩子到处都是,街道成了孩子的儿童乐园。20世纪50年代,背街僻巷见不到汽车的踪影,因为大家都没有汽车,所以这些街道就成了颇为安全的游乐场所。主街是另外一番景象,车水马龙,拥堵不堪,主要都是来往码头的汽车。侧街则畅行无阻。
轰炸留下的废墟变成了探险乐园。大量的断壁残垣令人不禁回想起十年前那场可怕的战争,以及码头区所遭受的密集轰炸。大片街区成了废墟,每片街区占两到三条街。对这些废墟不过采用木板封闭了事,再在某处钉上一条此处危险禁止进入的警示语。对七岁以上活泼好动的孩子来说,这条警示语无异于斗牛场里挑逗公牛的那块红布。每处废墟都有几处地方,封闭的木板被小心移开,成了小孩子刚好可以挤进去的秘密入口。政府禁止任何人进入废墟,可大家,包括警察在内,似乎都对孩子们的做法视而不见。
码头区的人生活困苦,这点毋庸置疑。持刀械斗、街头打架司空见惯,酒吧里的拳打脚踢更是家常便饭。房少人多,家庭暴力亦可想而知。但我从未听说有针对老人和儿童的无端暴力事件,人们对老弱病残心怀怜悯。那时正值科雷兄弟当道、黑帮火拼、有组织犯罪和恩怨纷起的年代,大街上警察随处可见,但从不单独巡逻。我也从没听说有老妇人被打倒,救济金遭抢,或者绑架孩子撕票这类事。
码头区的大部分男人都在码头工作谋生。
这里就业率虽高,可工资低,工时长。精通某门手艺的人挣的相对要多,工时合理;可手艺通常有严格限制,往往以家族形式传承,父传子或传给侄儿。对从事普通工作的人来说,生活就像地狱一样艰苦。没船卸货时,大家就都失业了,整天在门口闲逛、抽烟拌嘴。有船到港卸货则意味着长达十四小时,甚至十八个小时不停歇的体力劳动。工作从凌晨五点开始,直到晚上十点才歇工。这也难怪人们会涌入酒吧,喝得天昏地暗、神志不清了。男孩儿十五岁就开始在码头工作,与成年男人一样辛苦。所有人必须加入工会,工会致力于为工人争取合理的工资和工时。可封闭工厂制度却让他们吃尽苦头,在令工人颇为受益的同时,也在工人间引发了同等麻烦,播下了仇恨。但不管怎样,20世纪50年代的工人多亏有了工会的帮助,才没像一百年前工人那样受到剥削,这点毋庸置疑。
早婚逐渐盛行。在对待男女关系这件事上,伦敦东区的体面人家持有高度的道德感,用审慎来说也不为过。未婚同居这类事几乎闻所未闻,女孩儿绝不会和男友住在一起。如果哪个女孩儿胆敢越雷池一步,她是绝过不了家族这一关的。至于发生在废墟或垃圾棚里的浪漫事则从来都秘而不宣。一旦女孩儿怀孕,男方就必须娶其过门,面对的压力之大,根本无人可以反抗。各家族人丁兴旺,但几乎没人离婚。夫妻间打得鸡飞狗跳并不鲜见,可通常不会离婚。
女人几乎不出门工作。当然,年轻女孩儿可以。可一旦结婚成家,再工作就会遭到反对。女人一旦生了孩子,养育孩子更是见不到头的工作,根本别想出门。女人大部分时间耗在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和购物做饭上。她们往往要抚养十三四个孩子,一家人蜗居在两居或三居的小房子里,我经常纳闷她们是如何做到的。有些人口众多的大家庭还只能住出租房,只有区区两间卧室和一个小得可怜的厨房。
至于避孕的方法,前提是如果采用的话,并不可靠。避孕是女人的事,所以女人们对安全期、榆树皮、杜松子酒和姜,热水冲洗等避孕方法有聊不完的话,可几乎没人去计划生育诊所。据我所知,大多数男人拒绝使用避孕套。
在女人一天的操劳中,洗、晾和熨衣服占据了大部分时间。那时洗衣机几乎不为人知,滚筒烘衣机也还未发明,晾衣服的院子里总飘荡着各种衣物。我们助产士常常要在随风飞扬的亚麻衣物中杀出一条路,才能抵达产妇的住处。即便进了房子,也还要辗转腾挪,穿过晾晒在门厅、楼梯、厨房、客厅和卧室里的更多衣物。直到20世纪60年代,自助洗衣店和内有投币自动洗衣机的洗衣店才进入人们的生活,在此之前,所有衣服都要在家手洗。
20世纪50年代,大多数人已经可以在家中用自来水了,院子外也有了自动冲水卫生间,有些人家甚至还拥有浴室。出租房则还没有这么幸运,大多住户还需去公共澡堂洗澡。强硬的母亲们每周带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男孩儿们洗一次澡。而男人们大约也是在妻子的耳提面命之下,一周洗一次澡。每个周六下午,你都可以瞧见男人们拿着小毛巾和香皂向澡堂走去,看着他们脸上阴郁的表情你就知道,一周一次的抗争再次以男人的失败而告终。
收音机几乎家家都有,可我在伦敦东区从没见过电视,也许是因为家家居住面积太小的缘故吧。当时人们主要的消遣是去酒吧、男人俱乐部,跳舞、看电影、去音乐厅和赛狗。令人意外的是,教堂竟然成了年轻人社交生活的中心,每所教堂都设有多个年轻人俱乐部,每周晚上举办活动。位于东印度码头路上的诸圣堂,外观雄伟,是一座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教堂的青年俱乐部有几百名年轻会员,由牧师和至少七名精力充沛的年轻助理牧师打理。教会需要这些年轻助理牧师的活力和精力,因为每天晚上要为五百到六百名年轻人举办活动。
成千上万的船员从世界各地来到码头,但似乎没有对码头区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我们会维持本色。当地人如此说道,也意味着他们会与外界保持距离。家家户户小心翼翼紧盯着自家姑娘。海员们可以在码头区数量众多的妓院满足生理需求。我因为工作原因去过两三家妓院,那里的环境无一例外令人发指。
我见过妓女在主街招揽生意,但没在偏僻的街道上见过,连船员首先登陆的道格斯岛也不例外。老练的妓女绝不会在毫无希望的偏僻街道浪费时间,如果哪个新入行的妓女头脑一热,去偏僻街道招揽生意,很快就会被愤怒的当地人或男或女,赶出来,很可能还会挨一顿打。这些妓院极负盛名,生意红红火火。我猜它们应该是非法经营,因为警察时不时就会突袭一番,可这并没有影响妓院的生意。妓院的存在在维持街容整洁上,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
半个世纪过去,沧海桑田。如今的码头区已与记忆有着云泥之别。过去的大家庭和社会生活已无迹可循,十年内发生的三件事码头关闭、贫民窟拆迁和避孕药的出现,彻底终结了曾延续几个世纪的古老传统。
贫民窟拆迁始于20世纪50年代末,彼时我还在码头区工作。贫民窟的房子确实破烂不堪,这点毋庸置疑,可它们却是人们深爱的家。我依然记得很多人,无论男女老少,手里拿着市里下达的信函,通知他们房子被拆迁要迁往新居时,多数人失声痛哭的情景。他们生于斯,老于此,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迁往四公里之外无异于到了地球尽头。曾经彼此相邻的家族因为动迁而四分五裂,孩子们也跟着四散而去。再无孙辈承欢膝下,没人倾谈,连卖伦敦最棒的啤酒的邻居也搬到了四公里之外,很多老人无法适应这种生活,感觉与死无异。即使住上统一供暖、配有浴室的崭新公寓,又有什么意义呢?
避孕药的出现始于20世纪60年代初,现代女性亦随之诞生。女人不再沦为生孩子的机器,从此摆脱了无休止生育的束缚,她们要做真正的自己了。避孕药带来了我们现在所谓的性革命。女性首次可以破天荒地像男人一样,享受纯粹的性爱。20世纪50年代末,根据助产士的新生儿登记,每个月有八十到一百名新生儿诞生;而到了1963年,新生儿诞生数量已跌到每月四到五名。这完全称得上社会变革了。
码头的关闭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前后后用了十五年之久,在1980年左右,码头上就再也见不到商船了。男人想保住工作,工会也努力试图捍卫工人的利益,因此在20世纪70年代发生了许多码头工人停工事件。可一切已成定局,任谁也无法改变。事实上,停工不但没起到积极作用,反而加速了码头的关闭。对于码头区的男人来说,码头代表的不只是工作和生活方式,码头即是生活本身。在他们看来,码头的关闭意味着整个世界的坍塌。过去几个世纪,一直作为英国经济主动脉的码头竟然关闭了,码头工人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我所熟知的码头区也从此湮没在记忆之中。
时至维多利亚时期,社会变革之风席卷全国。生活中那些从不为人所知的丑陋经过文章披露,唤醒了人们的公众意识。变革中,很多拥有远见卓识的知识女性意识到,医院护理质量亟须提高,而且护士和助产士的境况堪忧。因为在许多受教育女性眼中,护士和助产士都是不体面的工作,这就导致了从业者多为目不识丁的女性。查尔斯狄更斯曾在其讽刺漫画中塑造过两个护士形象莎瑞坎普和贝琪普瑞格,她们愚昧无知、卑鄙无耻,大口喝着杜松子酒,读来令人忍俊不禁。可如果由于囊中羞涩,不得不将自己托付给她们护理时,你就一定笑不出来了。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是护士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其卓越的组织能力彻底改变了护士在世人心中的形象。但她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在护士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有很多妇女组织一直致力于提高护理标准,其中有一个名为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的组织。其成员由圣公会修女组成,她们致力于让贫苦家庭的宝宝更安全地来到这个世界。她们在伦敦东区以及英国各重要工业城市的贫民区都设有修道院。
在19世纪(之前亦如此),穷苦人家的女人根本无法支付医生的接生费用,只好依靠没有受过医学培训,自学成才的助产士,即她们所谓的接生婆。有些接生婆确实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但有些人则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死亡率。19世纪中叶,最贫困人群中产妇死亡率为35%~40%,婴儿死亡率约为60%。像妊娠子痫、大出血或胎位不正这些情况都意味着产妇难逃一死。有时候,当分娩出现异常时,接生婆甚至会遗弃产妇,任由其陷入痛苦甚至是死亡的境地。毋庸置疑,接生婆的工作没有卫生可言,退一步说,她们也会导致感染和疾病的传播,并常常引发死亡。
接生婆不但没接受过医学培训,其人数和工作也不受监管。圣赖孟多的助产士组织认为,要想根除这个社会恶习,关键在于为助产士提供适当培训,通过法规监管其工作。
然而,在争取立法的过程中,勇敢的修女和支持者们却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大约从1870年开始,这场立法之战就渐趋白热化。她们被认为是荒谬的浪费时间的吹毛求疵的和令人讨厌的好管闲事者。从误入歧途到贪得无厌地敛财,各种罪名层出不穷,但农纳都的修女们都从未因此退缩。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一直持续了三十年,直到1902年,首部助产士法案获得通过,英国皇家助产士学会从此成立。
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的工作以宗教信仰为基础。我坚信这在当时是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因为她们的工作环境如此恶劣,强度如此之大,只有蒙上帝召唤的人才会从事这种工作。弗洛伦斯南丁格尔曾写道,在二十岁出头时,她曾亲眼见过上帝,上帝告诉她,她应该将其一生奉献给自己的工作。
圣赖孟多的助产士们奔波于伦敦码头区的贫民窟,为最可怜的穷人提供帮助。在19世纪近一半的时间里,她们是当地可以指望的助产士。她们冒着被霍乱、伤寒、肺结核传染的风险不知疲倦地工作着。20世纪,她们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20世纪40年代,她们留在伦敦,经历了伦敦大轰炸,每天要面对德国飞机对码头的狂轰滥炸。防空掩体、防空洞、教堂地下室和地下铁车站里都留下了她们接生的身影。她们为这项无私、永无尽头的工作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整个码头区的人们都熟知她们,对她们崇敬有加,提起时无不带着真挚的爱意。
既是信仰上帝,发誓遵守清贫、贞洁和顺从戒律的修女,同时又是称职的护士和助产士,这正是圣赖孟多农纳都助产士给我的第一印象。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成了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经历。
序言
1998年1月,特里科茨在《助产士月刊》上刊登了一篇名为助产士文学印象的文章。在细致研究了欧洲和英语文学之后,特里得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结论:任何文学作品中都见不到助产士的踪影。
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文学作品中关于医生的书可如夜空繁星,数不胜数。护士,无论好与坏,也从不缺席。可助产士呢?谁又能说出一本以助产士为女主角的书呢?
然而,助产士本身做的事情却称得上是充满戏剧性的工作。每个宝宝或始于爱,或始于欲望,随分娩之痛呱呱降临人世,为世界带来了喜悦,有时则是悔恨。所有婴儿的降生都少不了助产士的身影,她们置身其中,见证了一切,可为什么却只能遮掩身影,躲在产房门后,不为世人所知?
在文章结尾,特里科茨深感凄凄然,为如此重要的职业被忽视而唏嘘不已。
读过文章之后,我毅然拿起笔,决定接受这个挑战。
一 呼叫助产士
当初为什么选择当护士?我那时一定是疯了!模特、空姐、游轮服务员,明明有那么多光荣体面、报酬丰厚的工作可选,白痴才会选护士。而且,现在成了助产士
此刻才深夜两点半,我迷迷糊糊挣扎着套上制服。工作十七个小时,睡了不到三个钟头,整个人还处于半梦半醒之中。谁会喜欢这种工作呢?室外冰冷刺骨,淅淅沥沥下着雨。农纳都修道院已经够冷了,自行车棚里更冷。我在黑漆漆的车棚里扭转自行车时不小心撞到了小腿,接下来凭经验摸黑把助产包挂到车上,脚用力一蹬,冲上空荡荡的大街。
转过弯儿,上了利兰大街,穿过东印度码头路,向道格斯岛而行。雨水赶走了瞌睡,心情也随着蹬车渐渐平复。我为什么要做护士?琢磨着这个问题,思绪不禁回到了六年前。我十分确定,对那时的我来说,护士这两个字并没有闪耀着神圣的光芒,彼时内心也未强烈感受到护士救死扶伤的责任感。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没错,那时我心如刀割,希望逃离一切,迎接挑战。别忘了,还有那卷边裤脚、领口留有飞边、紧致收腰、性感的护士制服和小而雅致的护士帽。这些算得上理由吗?我不知道。性感的护士服,想到这儿我忍不住想笑。瞧我现在的样子,一身海军蓝华达呢大衣,帽子下拉遮住整个头,蹬着自行车被雨淋,还真是性感呢!
自行车驶上干船坞旁边的跳桥。白天,巨轮在干船坞里卸货装货,这里总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经常有几千号人聚集于此:码头工人、搬运工、司机、引航员、水手、修理工、吊车员。个个风风火火,忙个不停。但此刻夜色正浓,除了耳边的流水声,整个船坞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我经过公寓,成千上万的人正沉浸在梦乡。不大的两间房里,一张床兴许要睡四到五个人。每个两居室内都住着一户人家,抚养着十到十二个孩子。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挤下的。
我骑车继续前行。路上碰到两个警察对我挥手,大声打着招呼。耳闻人声,让我精神一振。护士和警察关系通常十分融洽,尤其在伦敦东区这个地方。我发现有件事很有趣,出于安全原因,警察巡逻时总是成双成对,你在大街上看不到落单的警察。而护士和助产士,或
步行,或骑自行车,总是独来独往,却从未出过事。因为就连最粗鲁无礼的码头工人对我们也敬重有加,甚至可以说敬仰,所以不管白天黑夜,我们去哪儿也不用提心吊胆。
前方没有路灯,一片漆黑,道路沿道格斯岛向前延伸,与多条狭街相连;街道相互交叉,几千间房子成排分列于路边。随处可闻的水流声为这条路平添了些许浪漫。
不一会儿,我沿着西渡路进了侧街,一进街就瞧见了产妇的家黑暗中唯一一个依然亮着灯的房子。
一支由女性组成的代表团应该正等着接见我。代表团成员包括待产妇的母亲,她的祖母(或许是两位祖母),两三位阿姨,姐妹,好友,还有一位邻居。感谢上帝,没瞧见詹金斯夫人的身影。
在这阵容强大的女性代表团背后,出现一个男人孤零零的身影,他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常常对这时的男人心存怜悯,此情此景下,他们看起来是那么势单力薄。
一进门,就听到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这种喧闹声好似毯子,顷刻间把我团团围住。
嗨,亲爱的,你好吗?你人真好,这么快赶过来。
把大衣和帽子给我们吧。
今晚天儿真够冷的,快进来暖和暖和。
来杯热茶怎么样?那能让你彻底暖和过来,好不好,宝贝?
她还在楼上之前的房间里。现在大约五分钟疼一次。自从昨晚十二点左右你走之后,她就一直在睡。大约是在深夜两点钟醒的,痛得更厉害,频率也提高了,于是我们觉得应该给助产士打个电话。我说得没错吧?
待产妇的妈妈先对此表示赞同,然后指挥着大家继续忙碌,说道:水已经烧好了,准备了好几条干净毛巾,火也生上了,屋里烧得暖暖的,一切就绪,就等宝宝出生了。
我一直插不上话,不过这时也无须多言。我将我的大衣和帽子递给她们,但拒绝了喝茶,因为我的经验告诉我,波普拉区的茶太浓,味道浓烈到足可以漆篱笆,要煮几个小时,里面还要加入黏黏的甜炼乳。
我很欣慰,因为担心晚上光线不好伤到穆里尔,趁白天光线充足时,我已经为她做了备皮1,还给她灌了肠。我讨厌灌肠,谢天谢地,现在不用遭这个罪了。谁会喜欢深夜两点半用两品脱肥皂水做灌肠呢?尤其在没有卫生间的房间里,想想那狼藉的场面吧。
我上楼去找穆里尔,一个身材丰满的二十五岁女人,即将迎来她的第四个宝宝。房间里洒满了煤气灯温暖轻柔的灯光。炉火也烧得正旺,房间里热得有点让人喘不上气。一瞧见穆里尔,我就知道她马上要进入第二产程了1汗水、轻微的气喘、脸上反复出现奇怪的表情,说明她此刻正集中精神,积攒体力,为分娩,为即将诞生的奇迹做准备。穆里尔看见我进来一言不发,只用力握住我的手,忐忑不安地对我一笑。三个小时前我走的时候,她还处于第一产程。穆里尔整个白天都担心快生了,这令她疲惫不堪,于是晚上十点左右,我给她注射了水合氯醛,想让她晚上睡个好觉,恢复精神,可镇静剂并没起到作用。生孩子这事从来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不是吗?
我准备给穆里尔做宫检,确定分娩情况。在给身体消毒时,又一阵宫缩开始了我能瞧见子宫正在积聚力量,似乎要将眼前这个可怜人的身体撕裂才肯罢休。据估计,分娩最用力时,宫缩的力量相当于地铁车门关合的力度。瞧着眼前的穆里尔,我确信这个说法没错。穆里尔的母亲和姐妹都坐在身旁陪着她。穆里尔身子依偎着她们,痛得直咧嘴,大口喘着气,完全无法说话。每次宫缩,她都会大声呻吟,像要断了气;待疼痛消失,刚挺起的身子又疲惫地落回床上,为迎接下一次宫缩积蓄力量。
我戴上手套,使双手润滑,要求穆里尔支起双膝,以便检查。她知道我要做什么,也清楚为什么这样做。我将无菌垫垫在穆里尔臀部下面,将两根手指插入宫颈。胎儿头位于正下方,是左枕前位,子宫壁很薄,但羊水显然还没破。我测了一下胎心,每分钟130 下。一切检查过了,产妇情况良好。我告诉穆里尔,目前情况一切正常,宝宝就要出生了。这时,又一阵疼痛向穆里尔袭来,在巨大疼痛面前,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也不能做任何检查。
我现在应该先把工具准备好。抽屉已提前清空以作为工作台。我拿出剪刀、脐带钳、脐带胶布、胎儿听诊器、肾形盘、纱布、棉拭子和动脉钳。由于必须考虑助产包的便携性,所以只需要携带接生必需工具。助产包既要便于放在自行车上,还要适合提在手中,这样上下出租房的楼梯和阳台,走上几公里也不感到吃力。
穆里尔的家人已经提前铺好了产床。距离分娩还差一到两周时,待产妇的丈夫会将我们提供的待产包取回家。待产包内包括待产垫我们称之为兔子巨大的一次性吸水垫,以及防水的棕色床纸。这种纸看上去虽然老掉牙,但非常实用。先将这种纸铺在床上,再在上面铺上吸水的垫子和被单,分娩之后,用纸包住床上的所有东西,再做焚烧处理。
婴儿床已经准备好了,大洗脸盆也有了,楼下正烧着一加仑热水。那个年代房子里还没有热自来水,我纳闷过去房子里没水的时候人们是怎么生孩子的。他们肯定要辛苦一晚上,先出去找水,然后烧开。用什么烧水呢?厨房里的炉子必须一直烧着,能够负担得起的人家烧煤,否则只能用柴火。
可我没时间坐下琢磨这些事了。虽然待产通常需要熬一晚上,可直觉告诉我,今天不会那么久。宫缩疼痛的强度和力量正越来越强。另外,别忘了,这是穆里尔的第四个宝宝,也就是说,她很快会进入第二产程。此刻,宫缩的频率已达到三分钟一次,穆里尔还能再承受多久的痛苦,女人还能再承受多少痛苦?突然,胎膜破了,羊水浸湿了床垫。这是好现象,如果羊水早破,情况就复杂了。待宫缩停止,我和穆里尔的母亲抓紧时间换掉被浸湿的床单。穆里尔这时已经不能起身了,只好由我们帮她翻身。随着第二次宫缩开始,我已经瞧见了胎儿的头。现在,我需要全神贯注,集中我的全部精神。
出于自身本能,穆里尔开始用力。顺利的话,一般只需几秒钟,产妇就可以让胎儿的头露出体外,可这么做是错误的。每个合格的助产士都会尽量让胎儿缓慢稳妥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穆里尔,这次宫缩停止时,我需要你向左侧身。仰躺,不要用力。对的,转过身,亲爱的,脸对着墙。将你的右腿向下巴方向抬起。深呼吸,继续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深呼吸上。你姐姐会帮你的。我俯下身,将身子悬于床凹陷处的上方。好像所有床的中间部位都会凹下去,我心中暗想。这让我有时不得不跪着接生。不过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宫缩又开始了。
深呼吸,用一点儿力,但别过于用力。等宫缩停止,我又听了听胎心,心率每分钟140 次。依然处于正常范围,胎心心率上升的数值代表着胎儿通过出生考验的强度。又一次宫缩袭来。
再加一点儿力,穆里尔,只加一点儿力,你的宝宝很快就出来了。
穆里尔此刻正痛不欲生,不过在分娩最后阶段,女人会体验到一种狂喜,从而降低痛苦。宫缩又开始了。胎儿的头出来得有点快,太快了。
别用力,穆里尔,吸呼快一点儿,就这样。
我用手抵住胎儿的头,以防胎儿被突然挤出来撕裂会阴。
利用宫缩间隔,让胎儿头渐渐露出母体,这点至关重要。当我抵住胎儿的头时,我发现自己因为手上用力、全神贯注,再加上室内的温度和此刻紧张的心情,正在出汗。
宫缩停止时,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听了听胎心依然正常。胎儿很快就要降生了。我将右手掌掌根放在穆里尔扩张的肛门后,稳稳用力向前顶,直到胎儿的头顶与阴户分离。
穆里尔,下次宫缩宝宝的头就出来了。现在彻底放松,别用力,放松腹部肌肉。只放松,大口呼吸。
我站直身体,等宫缩开始,宫缩这次来得出乎意料地快。穆里尔开始不停地喘气。我轻轻移开裹住胎儿头顶的阴部,宝宝的头终于出来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穆里尔则无力地躺在床上。
做得好,穆里尔,你真是太棒了,宝宝马上就出来了。下次宫缩,我们就知道它是男是女了。
宝宝的小脸皱巴巴的,面色发紫,脸上覆盖着黏液和血液。我检查了他的心率,依然正常。然后,观察着胎儿刚从八分之一圆形状洞口挤出的头部的恢复情况。小家伙露出的肩膀已经可以从耻骨弓下出来了。
又一次宫缩袭来。
穆里尔,就是现在,用力,使劲。
我手斜向上拉,帮助婴儿露出的肩膀顺利从母体中滑出。接着出来的是剩下的肩膀和胳膊,随后婴儿整个身体轻松滑出了体外。
又是个男孩儿,穆里尔的母亲喊道,感谢上帝。他健康吗,护士?
穆里尔喜极而泣:哦,上帝保佑他。来,快给我瞧瞧。哦,他真可爱。
看着宝宝平安诞生,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甚至像穆里尔一样开心。我用脐带钳夹住脐带两端,从中间剪断脐带,然后手提脚踝,将小家伙提起,以免宝宝吸入黏液。
宝宝开始呼吸了。小家伙已经独立呼吸,不再需要母体供氧了。
我接过递过来的毛巾,裹住宝宝,把他交给穆里尔。穆里尔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亲吻着他,柔声说道:漂亮的宝贝,小可爱,我的天使。说心里话,刚出生几分钟的婴儿,浑身是血,肤色略微发紫,双眼紧闭,根本无法与漂亮一词联系在一起。但在母亲眼里,小家伙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他是漂亮完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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