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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1.颜值高。封面浪漫而不失大气，兼备异国美感，据说美丽的女生都喜欢哦。
2.内容美。曼哈顿的爱情故事真实、细腻、感人、丰富，很有节奏感。
3.文字美。作者诺澄的文字，是少女心与沧桑感的结合，凝练而易懂，且不乏恰到好处的歌词、诗词助阵，具备很强的文学美感。
4.受益广。主人公的经历既有时代的变迁，也有国度及经历的跨度。读者既能领略到时代的变迁，社会阶层成功的进阶大，也能读到纯美张扬的爱情、婚恋中的诱惑与救赎。读这样的故事，仿佛经历了少女时代、婚姻生活，无论你是初涉恋爱在生活斑斓或暗灰色调里行走一番，情绪情感被带入，肆意挥洒一遍，又重新把握住各种变化。优秀的人，不是一开始就幸福的人，而是面对任何人生变化后，依然能hold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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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这是一部具有时代意义的成功奋斗史诗及情感风暴后纯美回归的赞歌。
男女主都是毕业于中国985名校和美国藤校商学院的高材生，在世界顶级财富金融中心曼哈顿、华尔街从事众人皆羡的高智商投资行业，并各擅胜场。
他们从纯粹曼妙的校园恋情开始，渐渐卷入成功与诱惑、收购与反控、天才和疯子、操纵与良知、欲望与贪婪，以及职场政治与宗教信仰之间这场关于财富与爱情的惊心动魄的悲喜剧中。
如同展开一幅油画，展开它，就展开了新一代靠知识、智慧和技术移民的精英阶层社会成功进阶的过程，跨境出国、问鼎商界，通过自我打拼发现自我、追求卓越，实现世人主流价值里关于财富、成功的追寻，让我们看到精英人物独立、自爱、果敢、体面、运筹帷幄的一面；也让我们窥探到其生活、情感状态，在命运错落变故的生活与情感风暴面前，亦让我们看到他们傲娇、自恋、自命不凡的另一面。
风暴之后，空前平静，金融与爱情在风暴博弈之后，也必将回归。
曼哈顿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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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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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澄：美国商学院MBA毕业，混迹纽约多年。曾在华尔街主流投资银行从事非主流工作，目前海归，外资银行高管。热爱中文文字，能够在全英文环境中飞快地用中文记笔记。坚决不愿意将残余的文字修养浪费在英文邮件和报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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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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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极短的开场白
第一章：曾经的曾经
第二章：最后的印象
第三章：误解的彷徨
第四章：偶然的遇见
第五章：如歌的行板
第六章：无奈的冲突
第七章：恶作剧情书
第八章：往事不如烟
第九章：海的另一面
第十章：无法失去你
第十一章：告别的时光
第十二章：暗起的风云
第十三章：离开的城市
第十四章：纠结的错爱
第十五章：迂回的折磨
第十六章：同样的天涯
第十七章：不同的世界
第十八章：相处的孤独
第十九章：放逐的轻松
第二十章：孤独的舞蹈
第二十一章：短暂的平静
第二十二章：突起的狂澜
第二十三章：回家的理由
第二十四章：难眠的云雨
第二十五章：魔鬼的会面
第二十六章：会痛的呼吸
第二十七章：无谓的报复
第二十八章：婚姻的死水
第二十九章：琐碎的权衡
第三十章：最终的爆发
第三十一章：离去和归来
第三十二章：致命的诱惑
第三十三章：无心的遇见
第三十四章：极痛的领悟
第三十五章：最后的一程
第三十六章：别样的离别
第三十七章：只有一个人
第三十八章：绝望的花朵
第三十九章：重续的电波
第四十章：还是那片海
第四十一章：无声的道别
第四十二章：天真的坚持
第四十三章：在你的身边
第四十四章：遇见或错过
番外：雨涵的日记
代后记：一个任性作者的坦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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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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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一
读诺澄君的长篇小说《曼哈顿恋人》，我遏制不住地联想到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都是著名的女作家。
一位是简奥斯汀。出生于英格兰史蒂文顿小镇的她，金钗之年，就开始显露出写作天赋。她没有受过正规学校教育，只是优渥的家境，为她自学提供了保障。在她的成名作《理智和情感》和《傲慢与偏见》中，奥斯汀以女性特有的观察力，真实地描绘了她周围的乡镇世界。她的小说言辞机敏，尤其是描述绅士淑女间的婚姻和爱情风波，轻松诙谐，布满趣味。靠自学成才的奥斯汀创造出一套爱情小说的模式，被誉为爱情小说之母，在大不列颠的文学史上，可与莎士比亚平起平坐。
另一位是乔治桑。她凭借处女作《安蒂亚娜》扬名巴黎。小说故事并不复杂：主人公安蒂亚娜渴望获得真正的爱情，于是甩了思想专制的军官丈夫。然而，却又栽倒在一个纨袴子弟的手里。在痛感失望之后，她毅然决然与童年时的男友逃离家庭，双双携手远遁到东方的印度。乔治桑一生著作等身，为巴尔扎克时代最具风情和另类的小说家。然而，这个还不是她留给我的最闪亮的记忆，她的高傲、蔑视传统和自我意识才是。乔治桑个子不高，却散发着无穷的激情，她的文艺才情迷倒了一批青年才俊，连维克多雨果都忍不住致信她：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了您，幸亏我已经老了。最富传奇色彩的，当数她与缪塞和肖邦之间缠绵悱恻的恋情故事。
《情人》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是我想到的第三个人物。《情人》是部自传体小说，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描写了16岁贫穷的我与华裔富二代少爷之间深沉、悲催而绝望的爱情，渲染出一幕疯狂而惆怅的爱情故事。杜拉斯的爱情观与众不同，认为爱情是不会主动送上门的，必须自己去寻求。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爱情不仅能够照亮人的精神和感官，更能最大限度地张扬自我。杜拉斯的写作堪称经典，一度成为许多女作家模仿的偶像。
读完《曼哈顿恋人》，恍然大悟，我为什么联想到她们？是因为觉得诺澄君兼有简奥斯汀的自学才能、乔治桑的生命激情，以及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文学秉赋。
二
我与诺澄君相识，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
作为思想激荡的80年代的后续，90年代初的大学校园文化，只感余温尚存。
80年代，大学校园物质相对贫乏，大学生对知识和精神生活的追求，就如枯干的土壤渴求甘霖。激扬文字，饱读诗书，指点江山，思想碰撞，存在主义，上帝死了，舒婷顾城朦胧诗由于学生分配是计划行事，不用为工作发愁，大学如同一片净土，生活简单而美好。但从1989年之后，大学争相破墙开店，商业大潮波澜汹涌，宁静简朴的大学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90年代初的大学校园，是一种新思潮的开始，更是旧思潮的结束。
读书期间，我课余兼职担任校刊的文艺编辑。有一次收到一位经济系同学的投稿，文章练达，在字体的点横竖折之间透出一股慧灵之气，我记住了诺澄这位作者的名字。彼时，学校新成立人才学院，班长邀请我去为学员做文学创作讲座。在交流时，不记得抛出一个什么问题，引得台下两位学员争辩起来，其中一位长发披肩、圆圆脸庞的女生口齿伶俐，大有碧波万顷之势，没有给辩手半个缝隙的反驳机会。男生抱着拳，落荒而逃。
主持人告诉我，圆圆脸蛋的女生是叫诺澄，经济系的班长，学霸。接着还加了著名两个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诺澄同学的本尊。
我们就读的学校素有花园学校之美称，大概源于校内有条名字很洋气的丽娃河。丽娃河全名丽娃丽妲河，有传在90多年前，一位白俄贵族古鲁勒夫人租借此河，在周围建造园林式的乡村俱乐部，彼时上海滩流行一部叫《Rio
Rita》的美国电影，夫人甚爱之，便把这条原名西河的河流改称为丽娃丽妲河。1930年，民族资本家荣宗敬先生把这条河慷慨捐赠给了大学。
土土的西河改为洋气的丽娃河，足见这所大学秉持的人文想象力。丽娃河存在两种记忆形态：其一，校友的印象中；其二，作家的作品里。前者常常是碎片式，镌刻着个人情感，是个体性记忆；后者是出版物，具有公共属性，传播为共同体记忆。
茅盾名作《子夜》中有多处专写这神秘的丽娃丽妲村。其时，不少正值青春妙龄的姑娘享受着五四以后新得到的自由，跳着独步舞、探戈舞，唱着丽娃丽妲歌。现代作家穆时英在小说《公墓》中写道：早上朋友们约我上丽娃丽妲摇船去；他们说那边儿有柳树，有花，有快乐的人们。可能受丽娃河的滋养，后来的戴厚英、李劼、格非等作家都爱以她为背景，漫展想象，创作诸多有影响力的作品。
在这样一个被文学渲染化的校园，丽娃河畔自然会孵化出一代又一代、一批又一批跨系科的文学爱好者，诺澄是其中一位重要的活跃者。读她的作品，经常会忘掉她的专业背景，甚至比中文专业的同好还饱含才情，以致惹得中文系的男生经常冒冒失失地要拜她为师。
在毕业分配时，我们很多人背弃了专业，选择了与自己的爱好相似或相等的工作。诺澄好像比我们都清醒，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直接进了一家大型国有银行，几年之后，只身跑去美利坚攻读MBA。90年代末，在我所认识的70后同学中，去美利坚攻读MBA的并不多，而放弃银行高薪职位去读书的就更为少见了。
诺澄总是显得比我们有远见。MBA毕业后她选择落户纽约，扎根曼哈顿。十余年来，一直奋战在华尔街之摩根大通等投资银行。几年前我在学院分管学生工作时，筹划聘请在各行各业有专业影响力的校友担任校外导师，在校友遴选时，我想到金融业的诺澄君。当她闻听设想时，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邀请，并专程回母校为毕业生做了一场职业生涯报告。那次讲座相当火爆，偌大的会场挤满了听众，鼓掌、欢笑、惊羡。从提问中我还发现，有许多其他院系的学生慕名前来蹭课。
讲座结束时，诺澄君告诉我，她手头有部长篇小说即将杀青，希望到时提提建议。我听后甚为吃惊，且充满疑虑。连我这种蛰居高校授业的人在创作上都时断时续，她在凶险搏杀的资本世界里还有精力还有闲暇写小说？资本社会、金钱毒素竟然没有把她腐蚀殆尽？
直到读到她的《曼哈顿恋人》，我才不得不佩服，学霸就是学霸，本色不改啊。
三
什么是好的小说？
所谓好的小说，第一，是语言。语言至少要经过三五年的专业训练，写作才能像样。第二，是故事。没有情节，小说就只剩下文字和情绪，譬如《飘》《兔子，快跑》满满的都是故事。第三，是技巧。掌握写作技巧，就如庖丁解牛，砉然向然，奏刀騞然，游刃有余。第四，是主题和人性。爱情、死生和战争为永恒主题；奋斗、善良、宽容、救赎、坚韧不放弃，堪为人性中的真善美。
诺澄的《曼哈顿恋人》是怎样的一部好小说？
我认为，《曼哈顿恋人》之所以值得点赞，至少有四大理由值得get：
其一，主题的时代性。《曼哈顿恋人》是一部极具时代感的小说：主人公方雨涵横跨纽约和上海两大世界现代中心城市，故事发生在纽约中心的曼哈顿和曼哈顿中心的华尔街；主人公都毕业于中国985名校和美国藤校商学院，有校园恋情的纯粹曼妙；主人公从事的是炙手可热、众皆羡慕的金融投资行业。
毛姆说，一部好小说，主题应该能引起广泛的兴趣，即不仅能使一群人感兴趣，而且具有较普遍的人性，对普通男女都有感染力。曼哈顿华尔街作为金钱永不眠之所，时时刻刻上演成功与诱惑、收购与反控、天才和疯子、操纵与良知、欲望与贪婪，以及职场政治与宗教信仰之间惊心动魄的悲喜剧。作者浸淫华尔街十数年，感同身受，耳濡目染，小说中的故事和情节，木樨花落,信手拈来，阅读时有一种身临其境的现场感、嵌入感，以及层层推进的跌宕感。
其二，唯美的语言。在小说《曼哈顿恋人》篇章里，有许多女性作家特有的细腻和诗化的语言描述，让人惊叹：孤独是躲在黑暗里的怪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踱步出来一口一口吞噬她。江海听着电话那头的挂断音,像一条离开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如此才能把胸口堵着的怒气排放出来。她看到自己的灵魂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诺澄的语言精准且充满张力，读着叫人心痛：方雨涵的背脊收紧,她僵硬地任由江海抱着,沉默不言。寄到她电子邮箱的东西,像是一把钝器,反复研磨着她的心。处于婚姻危机之中的女人，她的逻辑推理能力是不可低估的。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踏进公司,在走廊上遇见林菁菁,看到她的笑容不露痕迹地落在他身上。
在小说里，女性作家不可思议的超感和洞察力，令人唏嘘不已：满街都是行色匆匆穿着深色职业套装的人,可方雨涵还是一下认出了那个总是出现在她梦魇中的背影。她被自己的猜测惊呆了。在主人公方雨涵婚姻危机后，小说出现了对男人刻骨铭心般的生命剖析和哲学式判断：如果那个男人爱你，他的眼睛里就有疼惜；如果不爱，就只有欲望。
其三，精英意识。《曼哈顿恋人》是一部爱情故事，但作品没有落入一般爱情故事的俗套，作者赋予它更为广阔的时代和社会意义。中国改革开放后的新移民，与老一代移民安土重迁、靠劳力谋生的理念不同，新移民依靠的是知识、智慧和技术。我们都知道，资本有贸易资本、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三种递进形式，金融资本作为最高形式的资本，引无数精英竞折腰。
诺澄笔下主人公方雨涵、江海和夏原，各擅胜场。他们在华尔街从事高智商的金融投资，在世界顶级企业担任高管，作为行业精英，跨境出国或问鼎商界，不再是为了衣锦还乡，修建宗祠，光宗耀祖。他们是通过自我打拼发现自我、追求卓越。他们力图通过改变自己去影响世界，实现人生价值，她们的行动本身代表着新一代移民的中国智慧和世界态度。
精英人物是独立、自爱、果敢、体面、运筹帷幄的代名词，但是，它的另一面可能是傲娇、自恋和自命不凡。小说中有段方雨涵的独白：他越是体贴,她越是害怕。她害怕自己开始依赖他的温暖,因依赖生出软弱,因软弱做出错误的决定。人生至此,她宁愿孤独宁愿寂寞,也不愿意再走进一段错误的感情而彼此折磨。精英人物心灵深处也有孤独和脆弱，这就提醒我们，对精英要保持一定的警惕和怜悯。
其四，自传性色彩。生活精彩如小说，但小说作为艺术创作，模拟生活，高于生活。一部小说带有自传色彩，与一部自传体的作品不能等同视之。杜拉斯在谈到《情人》时说，它是一本由不得自己写出而又舍我而去的书，它离开我的双手被送出去，此后它就是它了。《曼哈顿恋人》是部自传性色彩的小说，作者用这种超低空飞行的非虚构写作，显然是种冒险，但小说情节的起伏跌宕，财富爱情的奇思妙构，读来时的惊乍、喜忧，对冲了我们对作者自身生活的好奇猜测。
主人公方雨涵，从少年的娉娉袅袅，到青春的楚楚韶光，她享受事业成功的满足，但同时饱尝样式各异的生活风暴和婚姻的错落变故。爱情之于方雨涵，非仅肌肤之亲、箪食豆羹，实乃一种不死的欲望，是庸常生活中的女王梦想。在遭遇婚姻挫折后，她从纽约返回上海，胸前挂着襁褓中的女儿，双肩背着丈夫的骨灰盒，茕茕孑立地走下飞机舷梯。这个场景分明是主人公爱到尽头的孤独悲凉，风住花尽，眉目凄楚，读罢使人掩面涕泗。但即使如此水尽山穷，主人公方雨涵也没有被命运击垮，她再次爆发内心的小宇宙，再次发出了自己的光，再次找到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爱情。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生活奇迹，一段美好姻缘的生活宿命。
是为序。
2016年8月于丽娃河畔
尽管已经六年没有回国，却因为江海母亲的事情，方雨涵没有时间见任何老朋友。回美国的前夜，整理完所有的行李，方雨涵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手机里面的通讯录，看到一个久违了的名字，迟疑了几分钟，方雨涵拨了这11位数字。
喂？哪位？夏原的声音还和原来一样。难怪书上说，任凭人的容貌如何沧桑改变，那声音却始终是不会变的。
是我，我现在在上海。方雨涵并没有说她的名字。但是她相信夏原还是会一下子就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你在哪里？他果然一下子听出来了。
我在家呢。
原来你爸爸妈妈的家？他问。
嗯，是的。
我现在过来看你。夏原的简短和果断，让方雨涵有点陌生。记忆中的他，是一个内向而犹豫不决的青涩男生。
方雨涵问：你现在住哪里？
浦东。夏原回答。
她看了看闹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那不是很远？而且现在很晚了。她有点迟疑。自己父母家位于上海西北角，从浦东过来，就是在上海地图上画一条对角线。
你想见我吗？夏原从来不曾如此直截了当过。
嗯。方雨涵回答得很轻声。是的，她很好奇当年的夏原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等我，一个小时后到。
你还记得我家吗？毕竟已经是此去经年。
当然，怎么可能忘记。夏原轻笑着挂了电话。
留下方雨涵在那里神思恍惚。
她是夏原的初恋。
第一次见到夏原要追溯到初一新生报到。那时候，他没有发育，还没有她高没有她重。方雨涵则是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小胖妹。后来夏原老是说：你看我在你最丑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上了你，那绝对是真爱。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表白。方雨涵反驳说，那我还在你没发育的时候第一眼看上你了呢，这算真爱吗？
方雨涵当然没有第一眼就看上他，谁会看上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屁孩呢。只是夏原老是爱招惹方雨涵，他利用小组长职务之便，把方雨涵的作业本收上去后抄作业。自己抄完了不算还借给别人抄。有一次居然忘记最后借给谁了，把方雨涵作业本弄丢了，气得方雨涵追着夏原满教室地跑。他更是利用小组长检查卫生的特权，挑剔方雨涵打扫卫生的时候玻璃窗没有檫干净，或者是地没有扫干净，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强制劳动。他则是悠哉悠哉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两条长腿，似笑非笑地监督她。她和他的恩怨贯穿整个初中时代，其中包括无数次互相谩骂攻击和武斗。初中毕业，成绩优异的方雨涵毫无悬念地直升了本校重点高中。而成绩一直居于班级下游的夏原小宇宙爆发，竟然在一个学期内迎头赶上，最后也顺利考入本校高中。新学期开学，方雨涵发现原来高中又是和夏原分在了一个班级，她知道他们的恩怨会毫无悬念地延续
只是没想到，夏原居然变本加厉。高中时代，方雨涵参加了学校的话剧社，而夏原居然阴魂不散，也混入其中。不过，方雨涵演《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朱丽叶，而夏原演《威尼斯商人》里的夏洛克。他还自说自话地把《威尼斯商人》改编成了爆笑情景剧，倒是和后来风靡一时的《武林外传》有几分异曲同工。有一次，方雨涵在为第二天的校庆演出做最后的彩排，下面一排老师还有学生会的同学，夏原居然在旁边的幕后做夸张搞笑的动作，害得朱丽叶居然在拔出罗密欧的剑刺向自己，即将倒在罗密欧身上死去的时候喷笑出来。高中时代的方雨涵已经是长发披肩一袭白裙的文艺少女范，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被夏原气得顾不上风度，直接把手里的利剑向夏原砸去。
中学六年，夏原好像只是竖向发展，没有横向发展过。高三的时候，他已经长到一米八三了，因为高就愈发显出他的瘦。他的发型是从初中就没有变过的板寸头，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把长柄牙刷。高中时代的夏原，成绩依然混在中下游，除了喜欢和方雨涵作对，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踢球了。他是校足球队队长，踢中锋。每次方雨涵来看球，夏原总是能够进球，他们的球队总是能够赢。于是，足球队的副队钱佑军每每有校际比赛就爱拉上方雨涵一同去，简直把她当作球队吉祥物。赢球之后，大家一起去庆祝。那时候还没有流行卡拉OK，精力旺盛的少年们就来到夜晚的学校操场，瞒着门卫老大爷悄悄扛上几瓶啤酒，喝高了就坐在台阶上大声唱歌。喝了一点点啤酒的方雨涵会拉着夏原比赛跑步，但是必须是她正着跑夏原倒着跑，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会输给夏原。她气恼没风度的夏原一点都不肯谦让女生，而夏原郁闷地说：我怎么没让，怎么没让，谁让你是小短腿呢。于是，恼羞成怒的方雨涵又是满操场地追打夏原。
那时候，空气没有污染，夜空还有繁星一片。
方雨涵和夏原就是如此不搭调的两个人。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都奇怪他们怎么在高中毕业后就变成了一对儿。
还记得，高中最后一年暑假，方雨涵整天无所事事。吃完晚饭，便在阳台上支一把竹榻，靠着看小说。那天黄昏，纯属偶然地，方雨涵往楼下看了一眼，看到了一把长柄牙刷站在楼下，仰着头看着自家的阳台。咦？这个人怎么在这里？她咕哝着。正在晾衣服的母亲瞟了一眼楼下，轻笑着说：你同学啊？他站在楼下好几天了，我还以为他是帮人家看西瓜摊的呢。而夏原好像知道被发现了，居然骑上自行车落荒而逃。
第二天，方雨涵在信箱里面发现了一张卡片，上面是一朵盛开的荷花，旁边印着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卡片上没有写一个字，也没有署名。但是不用猜，方雨涵就知道是夏原送的。夏原的解释是，这张卡片他藏了很久，是用来送给他喜欢的女生的。只是，到最后方雨涵还是没有闹明白荷花和他喜欢的女生之间的关联。再后来，大学录取通知书陆续来了，高中三年几乎都在踢球和混日子的夏原又是最后一刻发力成功，出乎意料地考入了著名的J大船舶系。在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方雨涵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本厚厚的日记，上面全是关于她的点点滴滴，那些她记得的不记得的，知道的不知道的。那些日记叙述着一个羞涩而平凡的男孩子暗恋着班里的一个女孩子的故事。就这样，夏原的日记打动了她。她点头，任由他握了她的手。还记得，在黑漆漆的电影院的最后一排，他颤抖而柔软的唇，第一次轻轻地贴在她的唇上，只那么迅速的一下，就分开。方雨涵当时的感觉就是被一条大鱼咬了一口，湿湿的。从那以后，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方雨涵就叫夏原大鱼。而夏原则亲密地叫她大鱼的小雨。
其实，在当时方雨涵的感受里面，夏原真的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她念了太多的爱情小说，期望自己的爱情充满一种细腻委婉甚至带点点忧伤的氛围。可是，夏原是一个头脑简单、感情直线的理工科男生。大学第一学期，因为两个人的学校隔着半个上海，一个星期才能见面一次。方雨涵敏感的内心营造了一种离别的情绪。在那个没有电子邮件没有手机没有微信的年代，一切都无法和他及时分享，于是她只能每天都给他写信，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听了什么歌看了什么书，系里的某一个教授很是风趣幽默，还有寝室里的曹羚又翘课出去谈恋爱了。那时候日子过得慢慢悠悠的，一封信从上海的东边走到西边要走两三天，回来又是两三天。差不多从星期三开始，方雨涵就期待着夏原的来信，可是她经常失望。因为夏原才感受不到这种小女生的伤感，他正忙着和大学里面来自天南地北的新朋友厮混在一起高谈阔论，喝酒踢球。他经常一个星期都想不起来写一个字给她。方雨涵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没心没肝的夏原居然开玩笑说，那一本日记把他这辈子的文字额度和浪漫额度一起用完了。还有最可气的是，夏原有一次因为踢球忘了他们的约会，让方雨涵一个人在车站孤零零地等到天黑。与夏原的恋爱，谈得如此疙疙瘩瘩的，全然不是方雨涵想象中初恋的样子。她和夏原的恋爱中间也闹过几次政变，都是方雨涵提出要与他分手，但是每次都被夏原用无比真挚的眼神给击退。他说：小雨，请相信我的认真，我会为你努力的。而这些话，偏偏还对方雨涵很管用。但是不久之后，夏原又恢复了他单细胞动物的样子。方雨涵的二十岁生日，夏原居然别具新意地送了一把长柄自动牙刷给她。他说：你的牙齿黄黄的，肯定没仔细刷，我让美国的表姐给买了一把自动牙刷给你，据说特别有效！方雨涵只好叹气。
如此不痛不痒的恋爱，持续了三年不到，因为江海的出现和他来势汹涌的浪漫而告终。
那天，在校园的凉亭里面，被方雨涵和夏原共同的朋友钱佑军质问她的背叛。方雨涵只简单地回答：如果不是因为江海，也会有别的人。我和夏原之间只是一直在等一个让我们分开的理由或者人。当初的夏原只是一抹简单的青花瓷，而她追求的是繁复绚烂的景泰蓝。对于她那些婉转曲折的心思，他几乎琢磨不透。只是，就如方雨涵并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轻易爱上夏原一样，回想起来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和他分手却是那么难。他们的分手折折返返地拖了几乎有半年。也许方雨涵生来就是那么一个人，说得好听是念旧，说得不好听就是拖泥带水。在那伤筋动骨的半年中，夏原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玩所有他那颗理工科男生脑子里可以想到的浪漫。只是，无论是用烛光勾勒出的大大的心形，或者是信纸上咬破手指而画的红玫瑰，或者是深夜楼下的歌声，都是迟到了的无济于事。最后分手是在一个很落俗套的大雨如注的夜晚，夏原也不可免俗地喝醉和落泪。还记得，他转身大踏步往回走的路上，他倒映在水洼里的背影，充满了浓重的悲哀。夏原说，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开始慢慢相信他已经失去了她，因为在年轻的灵魂里，爱情是没有背叛和伤害的。
没有见夏原已经有整整十年了，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她出国前的最后一次高中同学聚会，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索菲娅。记得聚会散去的时候，几个同学顺路，坐同一辆公共汽车回家，夏原和索菲娅隔着车窗扬手和大家道别。方雨涵看到昏黄路灯下夏原的口型，仿佛是说了一句一路顺风。方雨涵微笑着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有朝一日，各奔东西吧。真正的同学别离，并不是发生在毕业那一天，大家唱响离歌的时候，而往往发生在如此这般悄无声息的某一天。
自从方雨涵飞去了大洋彼岸，她就和夏原彻底没有了联系，没有电话没有Email，一切都是真空。甚至朋友们都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回避谈到夏原。十年之后，镜子里面的自己，穿着白色的带帽衫，微卷的长发随意扎成了马尾，曾经脸上的婴儿肥早已不见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忙碌和糟糕的心情，让生完孩子才5个月的她不但没有胖反而是清瘦了不少。岁月在她容貌上的痕迹并不明显，可是内心呢？她当初的大鱼，会是什么模样呢？
手机响起，是夏原。我在你家楼下。
那个男子站在路灯下，十五年前他常常等她的地方。不过十五年前，他骑在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上面单脚着地，笑眯眯地看着她。而现在的夏原斜靠在一部黑色的森林人SUV上若有所思。他简单的白色棉布衬衣，整齐地束在Levi''s经典501牛仔裤里，清爽挺拔。他还是经年不变的板寸头，只不过不再像一把长柄牙刷。方雨涵有一刹那的恍惚，好像时光倒流。夏原也在凝视着她，好像要找当年他心中那个女孩的痕迹。彼此居然都有一丝紧张，你没有变。他们几乎同时说出口，相视一笑之间，光阴里厚重的墙轰然倒塌。
谢谢你还愿意来见我。方雨涵轻声说。
为什么会不想见你？夏原笑着反问，难道初恋就一定要反目成仇？若不是恋人，就必须是敌人？又不是演偶像剧。现在想去哪里？
方雨涵静静地不出声。
夏原发动引擎，车子沿着树影，无声地滑行。其实，她并不在意去哪里，多年后能够有这样的相遇已经足够好了。
车子行驶在上海市郊那条两边的香樟树已经几乎要合拢的路上，这可能是上海唯一的一条自行车道宽过汽车道的道路。十几年前，他们无数次在这条路上徜徉，路边的草丛里面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夏原的心里不停回放着黑白电影，曾经的点点滴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校园的草坪，宿舍楼下的路灯，方雨涵的赌气，他的不知所措。
下意识地，夏原把车开进了J大校园。夜深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上完晚自习，一路嬉笑打闹着回宿舍。宿舍楼下的树影里面，依然有年轻的情侣依依不舍地告别。那像鲜花一样盛开的青春啊，他和她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方雨涵和夏原默默地走在校园里面，有很多的话想问对方，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夏原问完以后，自己也忽然意识到这过于像一句俗套的电影对白，只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开场白。
怎么说呢？这些年的日子，有好有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就工作而言，算是一帆风顺。以前老师同学总是以为我会是一个很有事业心的人。我还记得在高中毕业留言中，居然有一半的同学祝福我成为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其实只是因为我成绩好，仅此而已。那时候大家简单地认为，念书好等于工作好，工作好等于有事业心，有事业心等于女强人。其实这个逻辑根本就是有问题的。刚开始的时候，我也错误地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拼了命地工作。到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想过平静懒散地生活。看看书，听听歌，看孩子和狗在自家的院子里面嬉戏。但悲哀的是，这个认知来得太迟，往往是付出了代价才得到。方雨涵斟酌着，尽量让自己的叙述听起来淡定而客观，至于感情方面，最近这一段有点挫折，但是应该会过去。只是我现在不清楚我的转机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出现，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嗯，我想我了解。夏原简短地回答。
方雨涵望着夏原，不明白他何以会了解。他们过去共同的朋友中，并没有人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
很偶然的一次，去看了你的MSN空间，虽然你的文章写得非常隐晦，不过我想我还是很熟悉你的文字，可以感受到你的情绪。毕竟念了那么多你以前写给我的信。夏原浅浅地微笑。
那是！以前没有电子邮件，我每个星期都写信给你，洋洋洒洒的好几页。可是你回信从来都不超过一页，而且间距还拉那么大。当时真是被你郁闷到不行。说起少年往事，方雨涵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我的那些文学巨著呢？被你废品回收了？
没有，我全部装进一个纸箱放在父母家我以前住的房间床底下了。还是不舍得丢掉，丢掉了就好像丢掉了自己那些年轻的日子。不过也不会拿出来看了。
是啊，方雨涵想，她那么坚持着不和江海分开，是不是也是因为和他分开就等于否定了自己曾经的爱情和所有的青春岁月？她的笑容隐去。
你和江海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夏原沉吟着问。他非常困惑是什么让他记忆中傲娇的昂着小下巴斜着头对他说话的方雨涵写下那么哀怨的文字。他还记得，她在空间上的一篇《巴西木之恋》：
总是习惯了忙乱的生活，仿佛不忙乱，就不是积极进取的人生。当我把自己沉入湍急的河流底部，才知道真的是错得离谱。我把自己放逐在一个没有时间、空间的没有定义的虚无里面，默默等待他的抉择和审判。
看到窗边的那株巴西木，是五月间买回来的。还记得，当时见到它时候的惊喜，仿佛是前生注定一样，一眼在众多的花花草草里面，决定把它带回去，好好呵护。尽管我的车子很小，尽管开车回去还要有两个多小时，我还是不管不顾地，把它捧了回来。还记得，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地开车，不让一路的颠簸，对娇嫩的枝叶有丝毫损伤。回到家后，把它放在充满阳光的窗边，天天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它，想象着有一天，它枝繁叶茂。
可是，现在才十一月而已，我居然已经忘了当初要呵护它的决心。因为忙乱，我时常忘记浇水；因为熟悉，我完全忘记了初见面时的狂喜；更因为，我常常买玫瑰花，那一时的娇艳，让我忽略了巴西木默默的等待。
蓦然回首，我突然发现，巴西木曾经碧绿剔透的树叶开始慢慢枯萎。我想，既然不再美丽，那么就扔了吧。于是，我很费劲地准备把巴西木移出房间。可是我犹豫了。我突然感觉到，巴西木的心还没有死，它还在努力保持着它所剩不多的绿色，它的根还牢牢地系在土里。于是，我又给巴西木浇水。它仿佛感受到了我，又开始鲜活起来。
我坐在巴西木的身边，静静聆听它无语的承诺玫瑰花谢了就是谢了，因为它们本就是没有根基的。美则美，一旦枯萎，就不再复活。可是，巴西木是有根有生命的，给一点点阳光，给一点点水，给一点点爱，它又活了过来。
于是，我决定不再丢弃这株巴西木。我要好好呵护它如同初见面时候，我在心里面所承诺它的。
以夏原对方雨涵文字的了解，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方雨涵就是她文字里面描述的巴西木。难道是江海忘记了最初的承诺爱上了玫瑰？夏原不敢也不愿意去做这样的猜测，这对于方雨涵来说未免过于残酷。
方雨涵反问：夏原，你从我的文字里面看到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那些最不堪的猜想都是真的。方雨涵的声音轻如一片羽毛，却轰然在夏原的心头砸了一个洞。
夏原艰难地说出几个字：江海他为什么？
感情走到这个地步，一定有我的原因，也有他的原因。当我分析不清楚的时候，就会对自己说，也许是命运要我去经历这些过程，虽然我从来不相信宿命。方雨涵试图用理性看待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沉重。
夏原沉默，他想到了自己经营不善的婚姻。在他那颗理性而逻辑的脑袋分析不清为什么最初相爱的两个人会彼此伤害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有过宿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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