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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度五十度灰式情爱悬疑力作,晋江高口碑作者兜兜麽再掀旖旎港式风潮。
◆一座孤岛,一位失忆新娘,一个步步紧逼的丈夫。他有着熔金重塑的决心,她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玩物。阴谋与谎言编织的开端,屏息等待*终的惊人反转。
◆ 随书附赠独家万字番外 精美海报。
◎七叔她双眼惊恐,仿佛在演恐怖电影。
然而陆慎几时是会心软的人?
阿阮听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几乎渐渐成为惯性,她的服从,他的命令。
她慢慢摊开双手,他的短鞭落在她掌心,抽出一道红。
◎阮唯艰难地向后躲,咬牙说:没有下一次。
陆慎收起短鞭,嗤笑一声:女人说谎是不是个个都跟你一样,天生就会?
你多交几个女朋友就知道。
我只研究你一个。
◎说什么都不信,满脑子阴谋论,实在让人头疼。他笑一笑,继续说,你从前不这样。
我从前什么样?
单纯像白纸一张。
全是错觉。她轻描淡写否定他从前认知,或者是你太好骗,或者是我太会演。不过能让七叔头疼,是我的荣幸。 ◆ 年度五十度灰式情爱悬疑力作,晋江高口碑作者兜兜麽再掀旖旎港式风潮。
◆ 一座孤岛,一位失忆新娘,一个步步紧逼的丈夫。他有着熔金重塑的决心,她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玩物。阴谋
內容簡介:
她是谁?从哪里来?她的记忆淡薄,找不到蛛丝马迹。
你从前叫我七叔,现在是你丈夫。
七叔?
她声音上扬,带疑问,娇软之中带哑音,与她面孔一样,不言不语已自有一番滴水温柔。
陆慎,陆羽的陆,审慎的慎,陆慎。
他拥有一张儒雅清癯的脸,眉与眼相溶,再添一笔笑,春风拂面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专注、审慎,魅力独到。
她莫名地,感到恐惧,这场景孤独而陌生,一个讲一个听,从来不公平。
在她两面胯骨之间,有一道黑色纹身,似咒语,横在她原本无暇的皮肤上。 她是谁?从哪里来?她的记忆淡薄,找不到蛛丝马迹。
你从前叫我七叔,现在是你丈夫。
七叔?
她声音上扬,带疑问,娇软之中带哑音,与她面孔一样,不言不语已自有一番滴水温柔。
陆慎,陆羽的陆,审慎的慎,陆慎。
他拥有一张儒雅清癯的脸,眉与眼相溶,再添一笔笑,春风拂面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专注、审慎,魅力独到。
她莫名地,感到恐惧,这场景孤独而陌生,一个讲一个听,从来不公平。
在她两面胯骨之间,有一道黑色纹身,似咒语,横在她原本无暇的皮肤上。
他忽然间变得痴迷,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阿阮亲昵似缠绵时、滴汗时的沙哑呢喃。
他的唇微凉,落在这一串咒语似的纹身上。
阮唯问:这是什么?
陆慎答:这是我们的婚姻誓言。
她侧过身,从落地镜中看清这一串花体字纹身
Slave belongs to S
S
Shen。
海潮翻滚,无人相候,踽踽独行,孤岛之鲸。
關於作者:
兜兜么,毕业于英国东安吉利亚大学,国际商法学硕士,著有《今夜离港》《偏偏骄纵》等多篇小说,其作品风格独特,深受读者欢迎。
微博:@愚人兜兜麽
目錄 :
第一章风起
第二章失忆
第三章试探
第四章惊惶
第五章迷局
第六章逃跑
第七章火花
第八章日记
第九章嫉妒
第十章妥协
第十一章含情
第十二章出海
第十三章离岛
第十四章苏醒
第十五章玩弄
第十六章旧情
第十七章猜疑
第十八章暂离
第十九章游刃
第二十章争执
第二十一章转变
第二十二章诀别
第二十三章残酷
第二十四章质问
第二十五章证人
第二十六章婚姻
第二十七章乱局
第二十八章温柔
第二十九章开庭
第三十章反目
第三十一章疯魔
第三十二章真相
番外 少年陆慎
番外 圣诞夜
番外 初为人父
Part1 挑食
Part2 生产
Part3 打个招呼
Part4 牙牙学语
內容試閱 :
第一章 风起
一盏孤独的灯,半推半就地飘浮在头顶。偌大个讯问室里只摆了一张桌,两只椅。他与他面对面落座,余天明一双眉头不在水平线上,咬一口三明治动一动眉心,擦擦嘴再来看对面文文雅雅不疾不徐的陆慎,感叹社会贫富差距太大,做公职,薪水只够吃个三明治、冰火菠萝油包,最多再加冻鸳鸯,已算天大满足。比不上对桌资本家,股票市场一转手,轻轻松松千万亿万入账。
光想一想,上帝多不公,他抬头纹就能挨挨挤挤夹死飞蝇。
惨惨淡淡的灯光照着满桌冷冰冰的黑白资料,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看一眼都头晕。
陆先生余天明一抬手,扔掉擦手巾,似乎酒足饭饱之后,终于预备正正经经同本年度十佳青年之一畅谈未来,怎么?消夜不合口味?还是陆先生看不上市场监察部招待?没办法啦,今年经费吃紧,还要带小朋友们凌晨开工,比不上陆先生,坐高楼饮茶也能日进斗金。
余天明从头到脚像个流氓,与他身后将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小朋友们天差地别。
凌晨三点,吊灯亮得刺眼,陆慎低下头,拿掉眼镜,指尖按揉着闷痛的鼻梁,从衬衫衣兜里抽出一张深蓝格子手帕来,苦撑多时的脊背终于放松,靠向椅背。
余天明自说自话,已到爆发边缘,但陆慎依然保持沉默姿态,在逼仄的小房间,惨白的墙面与斑驳墙裙做陪衬,一道微薄的光也能写出他的高傲与不屑。
他慢慢地、仔仔细细地擦着镜片,使等待更是压迫。
这些年,同本埠SFC(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周旋,没有人比他更懂。
更何况是余天明自以为是的蠢货。
哪陆先生,我们坦白讲余天明将茶餐厅折成三角形的纸巾抖开来擦了擦嘴角,食物碎屑扑簌扑簌落在黑色西装裤上,像一层清不掉的头皮屑。他探过身来,一双浑浊的眼终于有了焦点,荣发证券涉嫌内线交易这件事,陆先生我请教你,你有什么看法?余天明敲一敲桌,示意正在做记录的乔佳安暂停,他抬高眉毛,摆出一副志在必得脸孔,荣发证券董事陈润是你知交老友,又受你保荐进入董事局,你不要跟我讲你完全不知情
陆慎顿住,停留在擦镜片的未完成时态里,抬眼看对面驼背抖腿的余天明。
真是见鬼,陆慎明明三百度近视,看见的应当是模模糊糊的轮廓,余天明却如芒在背,将要出口的话被这一个眼神锁在喉头,进退不成。
余主管,你也说是曾经。长海已在2013年转让掉所有荣发股份,陈润有问题,你该找他,而不是我。
荣发证券今年四月借壳广元建设上市,江继良的枫桥基金三月大批量购入广元建设股票,这中间没有猫腻?讲给楼下捡垃圾的老太婆听她都不相信。
陆慎抬起头,示意他继续。
余天明不知不觉走到他的鞭子底下:陈润和江大少都与你沾亲带故,这个中间人,恐怕非你莫属。
说完了?
你有问题?
陆慎礼貌地笑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重新抛出问题:我今早买进荣发证券两万股,十分钟后认为陈润先生拿美国护照,一定做不好中国人的生意,因此再次卖出。请问我是否涉嫌内线交易?
他转而看向对面低头敲击键盘的乔佳安,笑容温和,像个可亲可敬的导师:假设完成这笔交易的是普通散户,是否涉嫌内线交易?
假设完成这笔交易的是中汇银行,是否涉嫌内线交易?
假设完成这笔交易的是枫桥基金,是否又如余先生所言,涉嫌内线交易?
乔佳安望着陆慎,怔怔说不出话来。
余天明不死心:我知道你是风创软件的幕后持股人,如果你让我方便,我保证风创上市也会更加方便。
陆慎仿佛没听见,他只看着乔佳安,轻声说:乔小姐是潮汕人?我也是,我父亲祖籍陆丰。
你你怎么知道
你自UCLA(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毕业后,从律师做起,是钱大状的得意门生,长海实业求贤若渴,如果你愿意来,薪资方面长海一定会让乔小姐满意。
我乔佳安抬起头,向上峰求救。
余天明不咸不淡地刺他一句:长海再好也是姓江的,跟你陆慎有什么关系?更难听的话他还没说出口当狗当上瘾?自以为是。
陆慎却丝毫未受影响,递出一张名片,交予乔佳安:虽然SFC档案当中早有我的联系方式,但这个只留给乔小姐,欢迎随时致电。
他慢慢站起身,对余天明说:抱歉,明早还有婚礼要准备,不能久坐。至于余先生的提议,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各位,良好市民的义务我已经尽到,是时候回归家庭了。
如果把江大少拽进来,对陆先生也不无好处,不是吗?余天明倒也不着急,原本今晚也未打算问出答案,他要玩的是投石问路。他摇着椅子往后靠,一双腿堂而皇之地架在桌上,大头皮鞋锃亮发光,一副无赖姿态,给二世祖做嫁衣,总归是不甘心,你说是不是?
陆慎弯了弯嘴角,面容平和,却也看得出语调之中不咸不淡的嘲讽: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江家的事情不劳SFC操心。他转向余天明的副手李备,我记得在慈心医院肿瘤科见过李先生?
李备蓦地一怔,抬头看看余天明再看看陆慎,一个凶恶一个温和,他心中擂鼓,支支吾吾半分钟,也没能挤出一个字来。
陆慎慢悠悠戴回眼镜,拍一拍李备的肩膀,无不和善地说:有问题要尽早报备,相信SFC并非不近人情。
李备抹一把脸,在余天明探究的目光下无言以对。
敲门声响起,众人回过头见穿一身笔挺西装的行政总裁Alder已经一手扶门一手插兜站在门口,年届五十的男人,只微微发福而已,可算保养得宜。
Alder。余天明几个都站起来。
陆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真可怕,监察部所有人员背景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Alder敞开门,走廊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陆先生,手续已经办好,你随时可以回家。
陆慎站起身,朝余天明笑一笑,神色意味深长。他再理了理被时间揉皱的白衬衫,重新扣上第二粒银色纽扣,在其余人各自不同的目光中离开这间装满二手烟与隔夜茶气息的讯问室。
门再一次闭紧。
余天明躁郁难安,吊灯也被他一掌挥开,猛地晃动。Alder的脸带着所剩无几的英国血统,在这晃动的灯影中忽明忽暗,仿佛末日晚餐,夕阳归途,涂抹上了属于这个时代最后的挣扎与彷徨。
从来没有人了解,亦不必记起,你的虔诚与苦修。
信仰始终沉睡,你我拥有的不过花花绿绿的钞票,买醉午夜时分,游离于灯红酒绿的街道。
黎明时又下起雨,人影稀疏的十字街头,他站在屋檐下,抬头看天空阴云密布,滚滚雷声似近似远,下一刻狂风骤雨,整座城市都开始四散奔逃。
蒋律师撑开伞,站在近前,钢制伞骨弯曲到极致,更似隐忍到极致,随时要反弹,铺出一张复仇的网。
康榕提着包一路小跑上来,站在雨里为他打开车门。蒋律师略略落后半步,在身旁说:大江来电话,邀您到公寓面谈。长海董事长江如海的两个孙子,江继良被称作大江,江继泽被称作小江。
嗯他应一声,低沉嗓音落进雨里,细不可闻。
下一瞬,雷声轰隆隆从天空砸下来,似落在车顶。
康榕坐在副驾驶座,看着雨,心想着天亮后一定要出晴才好。车载广播里,主持人假笑着说:good morning(早上好),不知诸位听众还记不记得,今日有大事发生,闲来路过丽景酒店的朋友,都记得领个红包,沾沾喜气。
真奇怪,上帝或许在这座城画了一道界河,光明与黑暗、美好与丑恶,划江而治,泾渭分明。她穿新衣,他缝伤口;她唱圣歌,他卖旧友;她的白色婚纱纯洁无垢,他却已然满身狼藉。
或许吧,或许,这是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雨越来越大,仿佛追着车来,一滴滴拍打在车窗上,壮烈且伟大。
他看着滂沱大雨中渐渐模糊的城池,轻声低语:阿阮,你不听话。
倾颓,崩塌,就在此夜。
繁华都市,大雨倾城。
天明之后是艳阳。
婚礼流程、宾主位置、媒体接待,方方面面自然交由专业人士早早安排好,务必要令宾主尽欢,全城称羡。
记者们被安排在酒店大堂,有茶水有沙发,还有红包派送,不像是工作,倒像是岁末嘉年华,另有香槟美人、音乐甜点做伴。
最夸张的是本港台在厅堂里放直播,女记者也打扮得浓艳逼人,此刻拿着话筒透过摄像机同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人群描述,这场婚礼要花去多少多少钞票,新娘婚纱由谁设计,周身珠宝又有多少年历史,哪一位王妃曾戴过,拍卖会上卖出什么样的天价,几经辗转落入江先生手中,还有还有,连会场内的一只水晶杯都有来历,摔不起。
尘埃漫天的工地正放午餐,戴黄色安全帽的建筑工也停了下来,看一看对面摩天楼大荧幕上,热闹繁华、奢侈糜烂的景象,低下头,饭盒里的腊汁烧肉始终不舍得放进嘴里。议员们倡导,做人要好好珍惜,知足常乐。
这就是现实,是无论你拿多大的口号牌,去市政厅广场绝食多久,都改变不了的不公平。
再转向江家赫兰道半山豪宅。
身量高挑的鬈发女郎穿过宴会厅走向二楼卧室,笑吟吟地推开房门,女主角正坐在镜子前任由妆发师摆弄。
王静妍就站在她身后,观赏镜中少女饱满的面颊、明媚的眼眸,以及鲜嫩滴水的青春,你无法解释,上帝爱世人,却也自有偏爱。唇红齿白,最普普通通四个字,小学生课后作业里被滥用的形容词,不想却在她身上挥洒到了极致。
阿阮她呼唤道。
阮唯回头,镜子里只留下她纤长的脖颈,沉甸甸的钻石项链抛出细细碎碎的光:静妍!我等你好久,对了,你见到佳琪没有?不等王静妍回答,一旁盘高头发的周秘书已开口:摄影师在隔壁等,几位小姐到齐了,先合照再出门。
王静妍撇撇嘴:我有话同你讲,可不可以麻烦周秘书先去隔壁喝杯香槟?
周秘书的脸已修炼成死火山,投石问路,连灰尘都不给你。
阮唯心领神会,同周秘书打报告:拜托,婚前请给我一点点个人时间。
她虽然是温温柔柔的性格,在江家却自有权威,连她的两位舅舅都不敢轻易同她争执,更何况女秘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周秘书不赞同却也只能点点头,领着满屋子工作人员往外走。
走在最后的服装师带上门,一时间清清静静,王静妍兴奋地上前来握住阮唯的手,忍不住心中小小雀跃:阿阮,你不知道你现在多惹眼,到十二点一出场,不知道要夺走多少眼光。新郎也一定看傻眼,要同上帝祷告,上帝啊,这位漂亮的小姐,怎么可能是我的新娘?
阮唯抬手攥住胸口的水滴形吊坠,笑着抱怨:我才要喊上帝!我都快要紧张得心脏病发!化妆师还弄什么腮红,你摸摸我的脸像发高烧!
有没有搞错,现在就烧到一百二十度,今晚怎么过?难道半夜打急救电话去医院啊?
客厅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被叫去楼下做事,十点三十四分,周秘书等不及去敲卧室门,准备叫出这两个毫无时间观念的女士。她一张脸似被西伯利亚寒流冷冻,背稿一样道:两位女士,再不出发时间要来不及了。
王静妍低头晃一眼手机屏,抬起头不自然地说:明明还早,话还没有讲完,不能让我们多交流三分钟?
周秘书为难,阮唯却没所谓:十分钟,十分钟之后我保证下楼。
周秘书不肯走,就站在门口听她们交谈,王静妍羡慕她的耳环、项链及订婚戒,赞她是二十一世纪最美新娘。
这些话似镇静剂,令阮唯心情平缓不少。
王静妍再次偷偷瞄一眼手机屏,忽然说:好啦好啦,到时间啦,我胆子小,不敢再啰啰唆唆耽误你结婚。
阮唯笑着点头,扶着王静妍的手臂,撑住沉重又复杂的婚纱站起来。周秘书长舒一口气:不是我着急,我只怕让江老等太久。
阮唯笑:外公才不想我提早嫁人,能撑一分是一分。
周秘书说:箭在弦上,哪能现在收弓,不嫁也得嫁啦。
谁知道呢?
好啦好啦,赶快上车。王静妍扶新娘下楼,送她上中间那辆黑色宾士车,自己站在车门外说,我就不陪你坐车啦,到时候礼堂见。
周秘书朝王静妍点点头,坐在阮唯右侧。
车队出发,目的地当然是市中心丽景酒店,周秘书找机会与阮唯闲聊:我看王小姐好像比你更紧张,抓住只手就像抓住一条命。
到现在,阮唯已没有前一刻的兴奋与雀跃,她脸上表情淡淡,轻描淡写带过:也许是替我紧张。
听说她家中财务状况出了问题。
她爸爸好赌,生意不好就泡在澳门,小报新闻天天都登。
看来这几年,大家都不好过。
全靠撑,不然我哪需要提前嫁人?
阮小姐,新郎不差的
我知道自己该讲什么不该讲什么。
后座上的闲聊就此结束,车开进永华道,离丽景酒店还剩一公里,莫名已经能够感受到前方车水马龙花团锦簇,比新郎新娘开心兴奋的大有人在。
向前两百米,一辆冷柜车刚刚载满货物对向开来。
绿灯亮起,新娘车司机踩油门赶时间立刻向前行,冷柜车计划趁黄灯冲过十字路口,时间重合,冷柜车车头撞向宾士车右门,惨案似一颗炸弹,在市中心轰然爆炸。
新娘头纱被抛向碎裂的窗户,带着血,滴滴答答,可怜再也等不来她的世纪婚礼。
梅雨季,雨一旦下起来便没完没了。
前后四辆车一并停在十字路口,电话声响个不停,有人围在现场周围想尽办法救人,也有人在电话中向急救人员通报位置,但三分钟后立刻有新闻车杀到现场,近距离拍摄阮小姐被抬出事故车辆时满身是血的场景,现场记者一面解说一面感谢上帝,真是好彩,今晚七点的新闻收视率一定冲破三十,年底奖金翻番发大财,谁管画面拍出来阮小姐受伤的额头究竟有多可怕。
接下来新闻车司机猛踩油门,紧紧跟住救护车杀去医院,立志要拍完阮小姐临死前最后一组画面。
本埠地产大亨江如海外孙女的世纪婚礼,就在此铺天盖地的祝福中悄然落地。
如同一场未来得及结尾的电影,即便,无数人翘首以盼。
空气骤冷,急转直下。
喜帖上仍留着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鎏金宋书,此刻却变作利刃,来回割着心头肉。
四处唉声叹气,没人有胆量起高声。
江老七十三岁高龄仍硬朗,推开了四太太递过来的手,挺直了后背说:人是第一位,婚礼以后再说。至于肇事司机,差佬做事马马虎虎只顾交差,你们要一个一个查下去。
陆慎坐在单人沙发上,黑色领结已被扯散,松松垮垮地挂在领口,他食指与中指之间燃着一根烟,却并不送到口中:肇事司机已被警方控制,我找杨督察谈谈,一定把底摸清楚。
嗯江如海颔首,勉强算过关,转而向左手边长沙发上坐着的江继良、江继泽两兄弟道,继良去招呼记者,不要让他们乱写,继泽去医院照看阿阮。
爷爷放心,我和阿泽一定把事情处理好。
陆慎却说:我去医院,我和杨督察用电话谈,现在阿阮才最重要。
江如海转了转手中的狮头土耳其手杖,到底他对陆慎这个后生仔有七八分满意,不似时下的年轻人,好吃懒做,不思进取。他转而瞧见沙发尽头,呆呆傻傻面无表情的阮耀明,连同他身边满身珠宝的秦婉如,无名火上蹿,拐杖敲地,就要骂:你今日喝酒烧坏脑子了?自己女儿遭车祸,半句话都不说?有老爸不如没老爸,你死才应该!
秦婉如握紧了阮耀明的手,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行了,都去做事,哭哭啼啼没大用。
老先生发了话,座下诸位才敢离场,大多数急吼吼地表忠心,恨不能长翅膀飞去目的地。
然而他一起身,却似大树倒塌,血冲头顶,江家定海针也晕倒在沙发上。
全家乱作一团,靠陆慎一个外人,联系医院,安顿宾客,再招呼记者,样样都得亲自上阵。
陆慎抵达圣玛丽安医院已经是半夜,康榕守在十四楼电梯口,第一个冲上来,向老板汇报:已经度过危险期。
那就好。
但医生言明,可能会有后遗症。
陆慎顿了顿,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静静看着被医疗器具围困的阮唯:比如说?
植物人,或是总之一切都等阮小姐醒来。
嗯。陆慎点点头,疲惫地坐在走廊两旁的塑料椅上。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香烟送到唇上才想起这是医院,务必要守禁烟令。
凌晨三点,康榕歪在一旁已经睡得人事不知,陆慎接到杨督察的电话:这个司机清白又干净,根本一点破绽都没有,司法部至多告他危险驾驶,判六减三,二十岁进去,二十三岁开开心心出来,我都替司法系统汗颜。
知道了。陆慎挂断电话,什么也没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趁巡楼护士昏昏欲睡的时间点,偷偷抽了一支烟。
沉沉夜色中,陆慎想起阿阮同他讲:我一生立志做自由人,谁也别想控制我,外公也不可以。那时候小朋友青春又得意,讲什么都有人听。
但,他听完,倒更想试一试。
第二章 失忆
陆慎一夜没睡,第二天冲凉换过衬衫,依然在招待会同记者打太极,称江老身体状况良好,长海是成熟企业,运转正常。除开日常事务需打理,他大部分时间待在医院十四楼休息室。
大小江玩孝顺大赛,在江老病床前比耐力。十四楼反而门庭冷落,连阮耀明同秦婉如都没出现。
第三天,康榕从ICU(重症监护室)病房带来好消息:阮小姐有短暂清醒。
陆慎坐在沙发上,手臂撑住膝盖,低头看完最后一张纸:小瑜
他身边成熟干练的女秘书立刻打起精神听着。
明天,我带阿阮回岛。陆慎讲完,继而走到隔壁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墙面遥望病床上被医生护士团团围住的阮唯。
他扶一扶眼镜,清瘦的面孔上并没有能供解读的表情,等医生检查完毕拉开门,施钟南立刻上前同他握手:陆先生,今天真早。
她怎么样?
各项指数都已经趋于稳定。
能否让我见一见?
这个施钟南面露难色,我们正想向陆先生报告。
医生皱眉头一定没好事。
陆慎同一群医学教授开会,听完一整场艰涩难懂的医学术语,最终得出结论:车祸碰撞导致颅内淤血,压迫神经,最终造成选择性失忆。
陆慎问:有没有治愈可能?
很难估计,一切取决于患者自身。
我需要一个全面评估。
我会与郑医生一道对阮小姐的身心状况做详细分析。
施钟南解释完最后一个医学名词,忍不住悄悄舒一口气。
他对面坐着的仿佛是一只温和淡漠的狮,一呼一吸,一问一答,已足够令他胆战心惊。
陆慎皱着眉,抬手松开领带,刻意压制着连日不休的疲惫:我相信专业。
感谢陆先生的支持。施钟南收拾资料,计划撤退。
气氛沉闷,幸亏这时候有人敲门,原来是救苦救难的新少东。
袁定义老爸上月入股圣玛丽安,他这个辍学生居然要混迹在博士群里工作,才三十天就已经长出白头发:七叔!他见到陆慎,态度毕恭毕敬。
你来看阿阮?
当然啦,我们是老同学,要讲情义的嘛。年轻人讲话连语调都和老人家不同,一时高一时低,像坐过山车,怎么样?我听说阿阮已经醒了。
陆慎看一眼施钟南,敷衍地说:马马虎虎。
但袁定义当好消息听,差一点要鼓掌:我早说她福大命大,去年去山上蹦极,就她有胆往下跳
他一通胡扯,完全没逻辑。
陆慎拍他肩膀,鼓励他继续努力,回头就把施钟南叫出会议室,康榕跟上来说:施医生,长海给你一份特别offer(聘书),你考虑看看。
哎?事先声明,犯法的事情我不做。
原来是去海岛休假,当然,他还得做本职。
小岛仅十四英亩,但设施齐全,度假山庄经多年修缮,仍然与房主不断变换的喜好保持一致。
施钟南被迫上岛,放下手术刀当起私人护理。但是薪资一翻数倍,他决心向资本低头。
咚咚咚他控制力道小心敲着门,他对陆慎的惧怕萌生得莫名其妙。
进来。
施钟南深呼吸,推开门,只撞见陆慎因弯腰而紧绷的衬衫。
一盏工作灯照亮病人小腹裸露的皮肤,陆慎低头弓背,拿一支文身针皱着眉专注工作。
有事?口罩遮住他半张脸,令他的眉与眼更加深邃。
施钟南看一眼仍在昏迷当中的阮唯,眼神同情,但嘴上仍然说:到时间做检查了。
陆慎未抬头,透过口罩说话,声音沉闷:你晚来十五分钟。
施钟南没所谓:突然有夺命连环call(电话),不得不接。
等我十分钟。
Ok(好吧),当然Ok,你是老板你话事。施钟南向前一步,弯腰观察陆慎的工作进程,陆先生几时学会做文身的?又细致又清晰,我看中心区的文身皇后都要甘拜下风。
陆慎回答他:我希望你能保持专业。
知道,少说废话。施钟南闭上嘴,悻悻看着卧室内的三面落地玻璃窗发呆。
很显然,施钟南对陆慎的每一次搭讪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然而施钟南最擅长锲而不舍与穷追猛打,脑筋拐个弯,他又想出个话题:那个我听说明天有台风登陆
开始吧。陆慎把文身器具一一收好,每一根针、每一把刀都与支撑台把手平行,过后他将阮唯的睡衣衣角抹平,仿佛一点褶皱都不能容忍。
真是个神经病,施钟南决定今晚向本市第二精神病院推荐病患。
他做完例行检查,讲出和昨天一模一样的评判:不意外,样样都好。
人什么时候醒?
这个难讲,就算醒来也不一定撑过三分钟。
陆慎抿着唇不接话,弯下腰再度将阮唯身上被施钟南拨乱的睡衣抚平。
施钟南已经学会讲礼貌,知道老板下逐客令,不用提醒也慢慢吞吞退出房间。
陆慎慢慢抚摸着沉睡中的阮唯,遥远的海潮声随风袭来,裹挟着他低沉幽暗的嗓音:阿阮,你究竟几时肯醒
没人答,只有一个吻,落在睡美人的额间。
九月,好不容易等来晴天。
阮唯的梦终于醒了。
光太亮,令人睁不开眼,她茫然许久,才终于将目光聚焦在身边人关切的面孔上。
你醒了?他平静地问着。
真奇怪,病入膏肓,连醒都需要他人告知。
卧室有一面大窗,面向白沙蓝海。
周边装潢精致,欧式大床上,帷幕层层叠叠,背后又有浅金色挂毯衬底,第一眼看见的是墙上《莎乐美与圣施洗约翰的头颅》,提香名作,不知真假。渐渐四肢也有了知觉,指尖划过秋被用的是真丝贡缎,软而细,一如少女肌肤。
继而是痛,右腿疼痛夺去所有感知,一时间呼吸急促,眼皮跳动,阮唯忍不住扶额呻吟:我的腿
冷柜车闯红灯,车头撞车身,事故严重,你算九死一生。陆慎弯腰,慢慢解释,小腿骨裂,不是大问题。
要如何形容这嗓音才够恰当?阮唯心中忽而萌生的是,从他喉中振鸣、弹舌,而后又似蒲公英远游,在冰冷空气中被吹散。这对于每一个字而言,都是殊荣。
她是谁?从哪里来?她的记忆单薄得找不到蛛丝马迹。而他就坐在床边一张仿古床尾凳上,手里拿着一本半旧的书。
阮唯说:请问你是谁?可不可以帮我通知我母亲江碧云女士?
他却遗憾地告知她:施医生说你的部分记忆停留在十二岁
你在讲什么?我都听不懂。
他轻叹:阿阮,车祸受伤导致失忆,你记不得我,也记不得十年之内发生的所有事。
那你是
你从前叫我七叔,现在我是你丈夫。也算不上有血缘关系,只是认来认去,盘根错节,按辈分叫他一声七叔。
七叔?
她声音上扬,语带疑问,娇软之中又带着哑音,与她的面孔一样,不言不语已自有一番滴水似的温柔。
陆慎换个位置,从床尾坐到她身边,看着她一双迷茫的眼,沉声说:陆慎,陆羽的陆,审慎的慎,陆慎。
陆慎似小儿学音,她懵懵懂懂重复。
陆慎笑,忽而低头亲吻她的眉心:阿阮,今天起,你要重新认识我。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家里人呢?我母亲、外公,都还好吗?
他掩藏遗憾:江女士早已经过世。
哪一年?
就在你十二岁那年。
阮唯说:她总归是要走的。
陆慎她略皱眉,试图在心中为他挑选一个中文词,精准而直接地将他代入。然而这沉默中的对视,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全然推翻先前印象。
你无法忽略的是他拥有一张儒雅清癯的脸,眉与眼相映,再添一抹笑,春风拂面也不过如此,更何况他专注、审慎,魅力独到。
她莫名地感到恐惧,这场景孤独而陌生,一个讲一个听,从来不公平。
但至少她仍清醒,他这一刻的从容与温和一并源自于他对她的全盘掌控。权力他极度渴望、极度享受。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眼睛未离开他的脸。闭塞空间内,一强一弱的两个人,对峙时刻,任何细微动作都可触发机关。
七叔,我想借电话。
阿阮想要打给谁?
她咬唇,不敢看他的眼:至少要告诉外公,我一切都好。
江老得知你出车祸,当天已中风入院。陆慎勾了勾唇角,还她一个淡漠笑容,衬衫袖子挽到肘弯处,一身居家的自在闲适模样。他的手这样好看,手指修长、润泽,从起到落,未见宽大骨节,每一个手指甲都修剪得刚刚好。
有的人剪到见肉,有的人邋遢带灰,唯有他的,干干净净仿佛艺术品,陈列在无人参观的展馆内,一身孤清。
这只手,穿过她眼角的视野,将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而缓,并不多余停留。
对她眼底的迷惑,他一览无余。
阮唯退而求其次:和阮耀明通话也可以。
陆慎意外地答应她,找来手机拨通阮耀明的电话。
阮唯接过来,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熟悉又陌生:醒了?
人人都问她醒没醒,仿佛她这一生都坠在梦里。
爸爸你还好吗?
我还好,外面记者太多,在岛上有老七照顾你,更适合养病。
可是
你听他的话,爸爸不会骗你电话里传来一道女声,大约是喊他去帮忙,阮耀明当即匆匆挂上电话。
阮唯放下电话,显然很失落:他好像已经交到新女朋友了。
是妻子。陆慎解释给她听,阮先生五年前与秦婉如注册结婚。
秦婉如?
陆慎一顿:以后你会见到。
阮唯心中似乎对秦婉如、陆慎都有一个模糊印象,但都隔着一层雾,她看不清也想不明白,索性放弃。
在想什么?陆慎问。
她什么也没想,只是习惯性发呆,放空,但他似乎连一刻留白也不批准,他必须时时刻刻掌控她、了解她。
小腹上传来微微的痒,还有一些细微的痛被掩盖在腿伤之下。她忍不住伸手去碰,小声疑惑:肚子上动刀了?怎么总是痒痒的。
他却不答她,等时钟走到八点整,他听见钟摆来回,敲响古老磬声,将手表与座钟对好时间,分秒不差。
他通知她:到时间洗漱。
并不等她回答,他掀开被子,一手扶在她背后,一手穿过膝盖,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浴室。
浴室内设有休息区,他将她放在凳上,伸手要脱她身上浅蓝色的睡裙。
她害怕,向后躲。
他勾一勾嘴角,笑一笑说:还是小孩子?洗澡还需要哄?
我自己来。
伤口不能沾水,你要怎么自己来?
难道没有护工吗?
医院被记者堵住,走得匆忙,来不及去请。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有无数理由去接。
到最后她恼羞成怒:你根本就是敷衍我!
阿阮。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们是夫妻,我照顾你有什么不可以?听话,七叔喜欢你干干净净的。
是真的吗?
这种话我只回答一次,床头抽屉里有结婚证明,你可以慢慢看。他皱着眉,将她的裙摆一点一点向上推,渐渐露出她白皙修长的腿、淡蓝色底裤以及平坦的小腹。
两面胯骨之间,有一道黑色文身,似咒语,横在她原本无瑕的皮肤上。
他忽然间变得痴迷,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阿阮亲昵似做爱时的沙哑呢喃。
他微凉的唇,落在这一串咒语似的文身上。
阮唯问:这是什么?
陆慎答:这是我们的婚姻誓言。
她侧过身,从落地镜中看清这一串花体字文身Slave belongs to S(专属于S的奴隶)。
S
Shen。
然而她眼底的迷惑,他一览无余。
他望着她,琥珀色瞳仁被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点亮。这是一场梦,一张谁也无法拒绝的甜美幻影。
你穿婚纱,比我想象中更美。
他似乎被围困在婚礼的回忆当中,这一时目光也变幽深。
阮唯却在重复:Slave belongs to S? Who is this S?(属于S的奴?谁又是这位S先生?)
你认为呢?
失忆患者该知道什么?
我想你非常清楚。他弯腰试着水温,不经意间强调,我不喜欢你用问题回答问题。
又是命令式内容,又是温柔慈爱的语调,却带着平常人无法抵抗的气魄。
她嗅到危险,本能地收缩防备。
而陆慎并不在乎。
他将毛巾浸湿,专注地擦洗她的皮肤,每一寸、每一处、每一个细微的角落都无法逃开。
她面色绯红,他神色冷肃,场景分外怪异。
在怕什么?陆慎问。
不怪我,只怪死赖着不肯走的羞耻心。
他原本正低头仔仔细细擦拭她白皙小巧的脚掌,听她这样讲也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不能继续问下去。
我也好奇一回,请问是为什么?
我怕讲到最后该道歉的人变成我。
本来就该是你。
阮唯护着胸口,心气不平,却撞见他低头时轻轻上扬的嘴角,陡然生出的叛逆心又被这一抹笑消弭。
偏偏她讲不出他好看在哪里,只知道他皱一皱眉都魅力无边。
陆慎捏一捏她健全完好的左脚:看着瘦,肉倒是不少。
阮唯不答话,他再一次洗干净手,他的目的地最终仍然绕回她苍白的身体。
柔软的Supima棉穿行于她无法躲藏的身体上,从脖颈到乳房,他细细擦拭、照料,全神贯注,而她在羞愤中麻木,直到他蹲在她身前,手指轻轻拨弄着她坟起的胸乳上殷红娇媚的乳尖
他眼神未变,呼吸平缓,自始至终保持冷静,就像个参透玄机的苦行僧。
阿阮长大了他挑起她的下颌,看着她干净漂亮的眼睛满意地宣布。
阿阮阿阮,如此亲昵而熟悉,就在唇角舌尖,仿佛温习过千万遍。
恭喜你终于获得一个成年奴隶,dear master(亲爱的主人),请问几时带我出门放风?
又在跟我闹脾气。
什么是又?
你失忆之后更加孩子气。
当然,我的智商停留在十二岁。
要不要给你播动画片?
谁知道最近流行什么。
我去找小瑜问问。陆慎一本正经地为她寻找答案,一边与她说话,一边静静欣赏眼前这张脸。
眼眸流光,秀眉细长,一派江南女子温柔婉约的模样。人群中匆匆一瞥,你已在猜测,她一生是否从未高声说话。
然而事实正相反,教会你千万不要以貌取人。
阮唯说:我想我已暂时失去人身自由,假设婚礼发生车祸,全家都在处理后续事宜,七叔却把我藏在这里,总有其他目的。
你很敏锐,从头到脚样样让我满意,怎么办呢他微笑着,弯下腰,在她芬芳满溢的左胸上烙下一吻,真想,吃掉你的心
他洗净她,再将她摆放在床边,当一尊漂亮人偶。他是她的主、她的上帝,她的眼中只能有他而已。
琳琅满目的衣帽间里,他从这些年累积的一件又一件少女衣饰中找出一件墨绿色棉质睡裙,再拿出一条全蕾丝三角裤,抬高一只雪白纤长的腿,穿过来,再缓缓向上推
他替她穿。
而她的腰与臀,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在他眼中,都是刚刚好。
这世上最难抵挡,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理智都被感情扭曲,难怪有那么多情杀案,原来都是借爱疯狂。
这颜色很衬你,你觉得呢?陆慎审视着她,顺带欣赏杰作。
阮唯坐在床边发愣。
不舒服?陆慎问。
头晕。
他立刻把游手好闲打游戏的施钟南召过来。
施医生顶着压力给阮唯做完全套检查,道:身体好了,脑子还没复原。
陆慎微微皱眉,显然不乐意听他把正经话统统讲得不正经: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如果一定要开处方,我建议多休息。
两人正谈话,阮唯已经在床上睡晕过去。
施钟南偷偷看一眼那张睡颜,啧啧啧和陆慎套近乎:陆先生你真是好眼光,平常看照片模模糊糊,没想到真人这么靓噢
我建议你继续回房间打游戏。
Ok,Ok,你是老板你话事。
正巧陆慎接到电话,一看是阮耀明,他有些意兴阑珊,但碍着面子依然得接:阮先生有事?
是我,继泽。原来是小江。
大哥铁了心要趁爷爷昏迷,把力佳连锁卖出去。又听说他找到力佳各大股东,要在董事会上投赞成票。七叔,没有力佳我命都只剩半条,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哥得逞。长海实业控股力佳连锁,大大小小上百家,提供本埠居民衣食住行,是长海资金的大奶牛,更是小江的救生衣,还有工会闹事要涨薪,个个都好麻烦,七叔你再不回来水都要淹过头顶了。
陆慎低头看表:两小时之后在你办公室见。
我等你。
陆慎挂断电话再次回到床边,床上的阮唯已经熟睡。他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认真地观察她入睡后的神情,而后低声叮嘱她:乖,等我回来。
谁又听得见?
阮唯的梦里,有人循循善诱地教导着她:你还是小孩子,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只是叛逆。
下一刻又有人告诫她:你不能和他走得太近,对这个人你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
仿佛梦是真的,现实都是谎言。
第二天阮唯在女护工的陪伴下见到通宵玩游戏的施钟南,没错,确实有两位专业护工住在岛上。
施钟南满眼血丝地和她打招呼:早上好,阮小姐。
请问你是
我是医生,嗯帅医生。
而陆慎开会、听诉求、安抚员工,还要听阮耀明夫妇没完没了地唠叨,一直到两天后才出现在鲸歌岛,正巧是傍晚,晚霞在他身后铺成一张血红大网,阮唯正在客厅翻一本厚厚的婚纱照,越看越陌生。
陆慎脱掉深蓝暗纹西装,将衬衫袖口慢慢挽起来,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臂。他一出现,两位护工立刻逃跑,连满屋乱窜的施钟南都找不到痕迹。
好像是德州电锯杀人狂登场,但你看他斯斯文文,嘴角带笑,眼镜都不带框,温柔又儒雅,大部分人将他归为君子及无害这一类。
然而他坐在她对面,她当即感受到无形压力扑面而来。
检查确认清楚了吗?陆慎问,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怎么半数都是我的个人照?
那段时间因为荣发证券的事,我得两面跑。
你好像很忙?你现在什么职位?
长海VP(副总裁)。
你这么年轻看来外公好看重你。
也多亏阮小姐赏识。
真难得你也会开玩笑。阮唯合上影集,兴致缺缺,到时间吃晚饭了。
他看了看银色腕表,摊手抱歉:抱歉,事忙,没来得及照顾饮食。嗯不如今晚简单一点,吃西餐?
阮唯对眼前事物所知空白,最坏打算是落进汉尼拔手里,至多是死但不怕,想开点,谁不会死?华盛顿同伊丽莎白女王一样被埋进黄土。
只要不喝粥,其他都好。她一连两天喝粥喝到习惯性反胃。
不过七叔七叔的她倒是叫得顺口,这个称呼在她脑子里埋藏着诡异的熟悉感。
等我换衣服
他正要走,却听见沙发上的人问:Chris好不好?你这次回去有没有见到她?我中间记忆空白,好好奇她现在变成什么样。
陆慎低头慢慢把不平整的衣袖掖好,微蹙眉头,似笑非笑。
你从来没有一个叫Chris的好友,但你十岁时养过一只暹罗猫,自己起个大人名叫Chris,现在正在赫兰道养老。他抬头时右手推一推镜架,再走回原地,从沙发背后欣赏她瞬间僵直的双肩。
小朋友他弯腰吻她的发顶,我等你的下一招。
阮唯咬住下唇,盯着他上楼的背影,既害怕又气恼。
这游戏刚开始,她虽每一场都输,但外公从小就教她,人生在世一定要越挫越勇。
陆慎再次出现,已换上一件亚麻衬衫,黑色长裤,横抱起她往餐厅走,海风透过半开的窗向内涌,吹起她散落的长发。整间屋整座岛除了她与他仿佛什么人也没有,空旷得只剩下起伏汹涌的海浪。
长沙发正对着流理台,她被安放在沙发上,而他系上了白色半身围裙,洗过三遍手,才开始低头处理食材。
细看才清楚,这一间屋,最奢华的是厨房,分中西两区,刀具、砧板、烹锅都不同,连冰箱都是一模一样两个,相对而立。仿佛有人画了一条中轴线,将厨房剖开来,处处对称。
他切着小牛肉,一刀下去,还有血涌出来,十分新鲜。
我记得你去布尚,最常吃红酒煨小牛排。
其实我不喜欢吃西餐,不过是为应酬。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与他去过布尚,但他讲到点滴细节,样样都记在脑中。仿佛正一步步向她宣告,他对她拥有绝对控制。
她朝四周看了看,长沙发摆放的位置,似乎专门为厨房而设,不,是为观赏他的王国而设。面前没有电视,更没有音响放映机,只有一个衬衫雪白、斯文儒雅的男人,低着头,细致而专注,同每一份食材谈恋爱小牛排在他指下变得酥软,羊肩已无抵抗之力,连花椰菜都绿油油地闪着光。
不可否认,他魅力惊人。不似电影明星,一出场便万人喝彩,他是黄昏中潜伏的幕布,不经意间已将白天拉扯进黑夜。
温水煮青蛙才最可怕。
一点片段都不记得?陆慎的切片刀停留在饱满的伊比利亚火腿上,他在等她的答案。形势扭转,第一轮攻守交替,注定短暂。
关于什么?
陆慎。他仍未下刀。
阮唯双手抱胸,向后靠去,柔软的小羊皮撑住脊背,沙发的舒适度可给八十分。
她在享受这一刻,优哉游哉地宣告,慢条斯理地挑衅:I am not a slave belongs to any Shen.(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奴隶。)
刀刃切向砧板,闷响一声,这一片肉过厚,不能用。
你也不能确定。他仍未抬头。
阮唯保有自信:百分百确信,我不认识你,但至少了解我自己。
习惯是个极其可怕的东西。
所以呢?
每一种食物都有相配的刀,不可以混淆,红酒与香料的比例更不可以超额。陆慎用左手边第二条乳白色毛巾擦干净手,去取来煎锅,面对她时唇角轻勾,显而易见地讥讽道:我们拭目以待。像威胁,又像劝告。
阮唯并不纠缠于此:祝我好运,慎。
我想你很难坚持。想要什么甜点?阮小姐。
多谢,提拉米苏,我是古典保守派。
他正给酥嫩的小牛排加白兰地,这回要彻底灌醉:我想甜点不分派系。
没错。她坦然,是我痴恋它。有些东西一旦爱上就很难改,我抗拒改变。
他再抽一条毛巾,包裹着从酒架上挑了一瓶红酒,征询她:Mouton(木桐堡),能否过关?
阮唯没所谓,但仍忍不住出言:不错,我很想念量产酒,以及木塞味。
她又精又挑,情感记忆虽已抛到脑后,还有对现实的五感不能被车祸磨灭。
陆慎未被刺中,反而笑说:讲实话,我更中意绍兴酒。
花雕酒配秋蟹,有红烧肉更开心。一说到吃,她倒是忘了何年何月、身在何处。
陆慎的笑容似乎始终挂在唇边,未曾消减。头盘、主菜一轮轮吃完,他与她对桌而坐,距离不近不远,一顿晚餐的时间,无人打扰。
她在品尝美食,而他在品味她。
挂钟走到八点十五分,康榕与宁小瑜进来,一个斯文清秀,另一个艳光四射,连阮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她闻到了香烟余味,显然有人抽完才敢进的屋。
陆慎走到她身边,拿餐布擦净她的嘴角,将她手中的刀叉都放回原位,坐在一旁的红杉木椅子上说:到时间谈公事,你想看书还是电视?
我想回房间。她警戒地瞪着陌生人。
陆慎对她笑一笑,碰一碰她僵冷的脸,如此而已。
我想多花时间陪着你。
根本没给她机会拒绝,陆慎弯腰,将她抱到书房。
书房是两个厅,中间有虚假隔断。陆慎与男女秘书围着书桌谈话,阮唯坐在一张沙发椅上拨弄遥控器。
岛上接收不到电视信号,她只能看录影。
康榕汇报日常事务,宁小瑜却讲八卦逸闻:江老还是没醒,大小江争得越来越厉害,报纸天天登,吵来吵去相互诬陷,我都嫌丢脸。
陆慎慢慢摩挲着一张报告,不答话。
康榕说:我听廖佳琪的意思,大江想在风软上市前入股,到时候给什么价,实在难估。
宁小瑜不忿:上市前入股,上市后一翻数倍立刻套现跑路,大江赚钱真是简单直接。
陆慎终于开口:廖佳琪讲什么你都听
我要喝水
会到中途,听见阮唯按铃,宁小瑜先起身,却被陆慎拦住,他亲自跑去倒水:她的事情不用你们代劳。
谁听见都要感动。
但阮唯看动画电影看得心酸,连谢谢都没有一句。
宁小瑜多少要替大老板不平。
然而好或坏,从来不是一两句能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