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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五个男人,一头母骡。一段等待上帝道歉的时间。
“他躲开了世界与他人,却无法逃离自己。”
当今非洲葡萄牙语文学 响亮的声音
狂揽多项文学大奖 直指诺贝尔
★继《母狮的忏悔》之后,非洲葡萄牙语作家米亚·科托又一代表力作。
★一场关于时间流逝的诗性沉思,一出关于记忆与逃离的残酷寓言。
★“记忆钟爱的事物,成为永恒。我带着记忆爱你,从而不朽。”
★米亚·科托是当今葡萄牙语文学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他被认为重现了“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延续了“萨拉马戈的葡语文学传统”,以“全篇如诗,打破固有规则,重构语言”的独特风格,开创独◆无二的文学类别,书写民族身份、人类记忆、爱与认同。
★《耶稣撒冷》是“米亚·科托系列”的第二部,它为科托赢得了2015年布克国际文学奖提名。该奖项被认为是诺贝尔文学奖的重要风向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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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耶稣撒冷》是莫桑比克作家米亚·科托的长篇小说代表作。
莫桑比克内战结束后,希尔维斯特勒的妻子意外去世,他在极度悲痛中举家迁往野兽群居的偏远地方,取名“耶稣撒冷”,在那里等待上帝的道歉。和他一起的有小儿子姆万尼托、大儿子恩东济、饱受战争创伤的老战士扎卡里亚、与外部世界的联系阿普罗希玛多,以及希尔维斯特勒的性伴侣——一头名叫泽斯贝拉的母骡。为了彻底抹去丧妻之痛,希尔维斯特勒造了另一个地狱。耶稣撒冷是一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否认时间、否认记忆的地方。这里的人们学着不再哭泣和祷告,远离时光之河,将女人和外来者视作家族的仇敌。哥哥恩东济一生想要逃离父亲的牢狱,他偷偷教导姆万尼托用识字和写作的方法重获记忆。直到白人女性玛尔达闯入耶稣撒冷,揭开母亲的真正死因之后,耶稣撒冷终于开始分崩离析。作为《梦游之地》后米亚?科托最重要的作品,《耶稣撒冷》深入刻画了战争遗留的代际之殇,主人公姆万尼托最终通过“书写”,重建了父亲拒绝谈论的家族记忆,发出非洲大陆内部真正的独立之声。《耶稣撒冷》的出版,填补了国内非洲葡语文学译介的一大空白,给予读者了解非洲、了解葡萄牙语文学多样性一次绝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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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亚?科托的成功具有双重意义:首先是对共性意义上的葡语文学的承诺,他与其葡萄牙和巴西的文学先师如卡蒙斯、佩索阿、马查多?德?阿西斯以及吉马良斯?罗萨等共同构成了不断增长中的经典葡语文学链条。其次,再一次证明了非洲大陆文学景观的独特性。米亚?科托以其深深烙上莫桑比克地方印记的葡语,为若泽?萨拉马戈“没有独一的葡萄牙语,而是不同的语言存于葡语之中”的论断做出了很好的注脚。
——闵雪飞
一些评论家称科托为“走私作者”,他像词语的罗宾汉,从其中偷出意义,再用到每一种语言里,让两个明显分隔的世界能够交流。在他的小说里,每一行都是诗。
——纽斯塔特文学奖颁奖词
不同于我以往读过的任何非洲文学。
——多丽丝?莱辛(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米亚?科托是非洲很重要、很具天赋的作家之一。他将西方的小说形式同非洲信仰的丰富融为一体,创造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离奇梦幻的史诗。
——亨宁?曼凯尔(瑞典推理小说教父、“神探沃兰德”角色的创造者)
媒体推荐:
科托透过深邃而精准的语言,书写文明与野蛮。他将传奇、诗篇和颂歌之中鲜活的传统编织成篇,在纸页上绽开一幅幅令人惊奇的画面。——2015年布克国际文学奖推荐语
作为葡语非洲年轻作家中很杰出的一位,科托用饱满而细腻的情绪描写了遭受穷困之累的莫桑比克日常。——英国《卫报》
神话、巫术、传统、现实……紧密交织,扑朔迷离。——美国《丹佛邮报》
读者仿佛被施了咒语,而词汇的魔法师就站在面前。——德国《新德意志报》
植根于非洲的魔幻现实主义,无比美妙、神奇。——西班牙《国家报》
阅读米亚?科托就是迎接一种独特的非洲情绪,他的叙述有着流动的碎片感。——美国《新政治家》
杰作。如果不久前的纽斯塔特文学奖是某种预示,科托无疑是我们应该阅读的下一位诺贝尔奖候选人。——加拿大《国家邮报》
米亚?科托一直是莫桑比克作家的领军人物,现在,他已经作为在世的很伟大葡语作家之一得到认可。《耶稣撒冷》敲碎了一扇窗,它通往一个被英语国家忽视已久、却充满文学阅读快感的广阔世界。——菲利普?格拉汉(著名作家)
非洲文学爱好者会在科托的作品和J.M.库切的《耶稣之子》中找到某种回响。两者都背对现实,去探讨我们与他人交往时的道德伦理,以及我们内心世界的某种界限。但科托的作品无疑更富有阅读快感。《耶稣撒冷》是一部有着绝美诗意的伤感小说,将在它人性的地域上久久盘桓。——英国《独立报》
科托的叙述语调时而冷漠,时而令人着迷,而他对时间的精湛掌控力,让他足够媲美拉丁美洲很伟大的魔幻现实主义大师。——英国《泰晤士报文学增刊》
在这本精妙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品的每一页,我们都感受到阅读科托的快感,它出现在每一处语言从“规则”令人窒息的控制下偷跑的瞬间。——美国《纽约时报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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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米亚?科托(Mia Couto),莫桑比克诗人、小说家,当今非洲葡萄牙语文学的中坚力量。十四岁开始在报刊发表诗歌,已出版作品三十多部,译成二十三种语言,长篇小说处女作《梦游之地》……,2013年获葡语文学至高奖项卡蒙斯文学奖,与萨拉马戈同等殊荣;2014年击败村上春树,获得有“美国诺贝尔文学奖”之称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2015年凭《耶稣撒冷》入围布克国际文学奖,2017年,新作品《母狮的忏悔》入选都柏林文学奖短名单,被认为是近年来诺贝尔奖很有力竞争者之一。他开创性地将葡萄牙语与莫桑比克民族性相融合,使非洲文学焕发出从未有过的新生机。
译者简介:马琳,巴西坎皮纳斯州立大学文学理论与文学史专业博士候选人,葡萄牙语文学研究者、译者。目前主要研究方向为巴西女性主义文学。译著包括米亚?科托的《母狮的忏悔》、克里斯托旺?泰扎的《永远的菲利普》、合集《巴西当代戏剧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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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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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版序言
第一卷——人类
我,姆万尼托,调试寂静的人
我爸爸, 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
我的哥哥,恩东济
阿普罗希玛多舅舅
军人扎卡里亚·卡拉什
母骡泽斯贝拉
第二卷——拜访
现身
女人的信纸
驱逐的命令
第二份信纸
疯狂
杀人指令
第三卷——揭示与回归
告别
一颗适时而来的子弹
不动的树
书
译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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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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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我最关心的主题之一,是我们与时间之间关系的困境。在我最新的小说《耶稣撒冷》(巴西版本的标题为《在世界诞生之前》)中,每个人物都承受着过去的痛苦。对于他们来说,此前的时间变成了一种不治之症,也成为一座迷宫……。
故事的概述(如果一本书能够被概述的话)是这样的:一个名叫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的男人离开城市,将他的家人带到一片遥远的荒野。他将之命名为“耶稣撒冷”,并在那里建立起一个孤独、沉寂与遗忘的国度。希尔维斯特勒向他的儿子编造说世界已经终结,这里的五个人(都是男人)是人类仅有的幸存者。在这片从未有任何神祗到来的土地上,禁止唱歌、回忆、祈祷、哭泣与写作。他们似乎与宇宙再无联系,但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破坏了这种隐居生活,并解开了出人意料的谜团。
无论在个人还是国家层面上,“耶稣撒冷”的事件都是对我们境况的譬喻。正如维塔里希奥的家庭一样,我们无法成为自身存在的主人。我们的生命似乎消耗在了一场贫乏无趣的叙事之中。我们的故事情节可以如此精确地概括:曾发生的事情很少;将发生的永远不会到来。
……
我们生活在七十年代的莫桑比克,那时的革命者掌握了权力。革命的胜利意味着要兑现承诺,要开创一个新世界,建立一个与苦难过去截然相反的社会。莫桑比克革命做了许多事情,却无力建设这样一个新世界。有些人相信,计划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恶意的背叛。并非如此。是有背叛,但却无法解释失败。最主要的原因要在我们身上寻找。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承担着自己曾经的重负。我们首先是我们曾是的人。
正是这种无法摆脱的重担使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沉浸于臆想之中。在这部我刚刚完成的小说里,讲述的是重新开始的不可能性,无法在我们体内开始一次全新的存在。
这种失落感延伸到我们每一个人、每一片大陆。人类从未像当代这般生活富足。我们也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受到,现在的时间并不属于我们。我们全都生活在一种当下之中,而这种当下过多地被它自身占据。这是一种不允许我们在场的现在。
在另一件事情上,我们也和小说中的这个家庭一样:我们生活在一个号称全球化的村庄里,却只是一群租客,我们不认识地主,却需要向他支付痛苦的租金。我们的存在就像卡拉OK的场景般展开,在其中模仿着他人的歌曲与唱词。在这个被一些人称为“全球化”的村庄里,在这个始终在表演的村庄里,完全听不到独属于我们的声音。这不仅因为别人不肯聆听我们,更因为我们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声音。
这番论述中没有任何伤感怀旧的意味,我意不在此。事实上,我不知道有什么比过去更为临近。比这更进一步:过去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是构成未来的材料。因此我谈论的其实是未来。
我常常在不同的机场登机、落地。在所有这些机场中,我不断确认,我们的现代性就是一种国际机场。在这个仿佛按照单一模板建造的空间里,我们擦肩而过却彼此视而不见。在这片空间内,我们都不是居民,我们全都在此路过。我们仅仅与其他人一样:都是短暂的过客。我们走过貌似宽敞的走廊,但这些走廊都被商店包围。我们进入那些商店,却没有真正的需求。机场没有过去。在其中言说的只有明亮的指示牌与提示的广播,言说的内容只有当前与可以预计的未来。
我将机场作为灰暗独断的现实来谈论。然而,我要近乎羞怯地承认:我喜欢机场。无论如何,在这个独特的空间里,有不同文化、不同宗教、不同语言的人在其中穿梭。他们全都在以自己的独特性,来对抗表面独断的同质性。即使在蚁群的忙碌之中,依然存留着一些私密情感的分享、告别的泪水、重逢的笑容、孩童仰望空中那些大型飞行器的惊异。我们人类的能力,要比我们设想的大得多。
我以同样的方式爱着我们的世界,尽管它如此匮乏,如此不公。我爱这种淘金者的寻觅,在绝望的土地上偶遇最微小的希望。我同时也爱着意欲否定这个世界的斗争。
我们父辈的故事开始于对一句老话近乎神圣的回忆:“想当年”。这神奇的程式构成了一把钥匙,用以开启一个藏有无尽财富的宝箱。这种回忆的力量在任何地方都已不复存在。但每一代人都会怀念一种建造于天堂之中的过去,这同样是事实。在所有情况下,都有一种超越的回应,在所有情况下,我们都会将怀念最终变为现实。我们也懂得向未来施法,将它作为一段应许的时间与乌托邦的驻地。
这是耶稣撒冷居民得到的教训:需要学会拥有疾病,却并不生病。正如叙事者姆万尼托在书的结尾处所说:“我爸爸是错的:世界没有死。毕竟,世界从未出生”。
后记
译后记
米亚?科托是当今莫桑比克最知名的作家,也是世界范围内最重要的葡语作家之一……。2013年,米亚?科托夺得葡语文学的最高奖项卡蒙斯文学奖,一年之后,又摘得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的桂冠。
作为2013年度卡蒙斯奖的评审,安哥拉作家阿瓜卢萨(José Eduardo Agualusa)特别强调了米亚?科托在语言上的独创性,认为这种独创性是从莫桑比克日常口语中提取的灵感。关于这一点,科托在纽斯塔特文学奖的提名人加布里埃拉?盖尔曼迪(Gabriella Ghermandi)有着更为精妙的论述:“有些评论家将米亚?科托称为‘走私犯作家’,就像词语的罗宾汉,他窃取意义,将之应用于所有语言,强制表面上分裂的世界进行交流。在他的小说里,每行文字都像一首小诗。”
我们可以从许多侧面去论证米亚?科托对于语言的执着:身为葡萄牙人的后代,他在莫桑比克出生,成长的环境中便混杂着葡萄牙语与莫桑比克土语,这两者之间的对立和交融很容易让作家将语言与身份相互关联;初入文坛时,他的身份便是诗人,即使后来以小说闻名,他对诗意的追求却从未改变;他在文学道路上最重要的领路人包括巴西诗人特鲁蒙德?德?安德拉德(Carlos Drummond de Andrade)、若昂?卡布拉尔(Joo Cabral)与巴西作家吉马良斯?罗萨(Guimalhes Rosa),不仅两位诗人是使用语言的大师,罗萨的小说创作也一直以对语言的创新而备受推崇。
当然,除语言之外,米亚?科托的作品另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无论是对莫桑比克民族身份、战争创伤、种族、性别等主题的选择,还是在叙事结构、情节推动、人物塑造等方面的技巧手法,都吸引了无数读者与研究者进行分析。
仅针对《耶稣撒冷》这本书来说,既然已经有了中文译本,读者便不难通过文本直接进入情节,探寻主题。即使涉及莫桑比克的国情知识,似乎也可以利用书籍网络获取资料。近些年来,随着对葡语作家介绍的增加,对中国读者而言,米亚?科托也并非全然陌生,倘若有心,仅需少许检索,便能对这位莫桑比克作家有些大致了解。
与此同时,对于只能阅读中文的读者来说,语言却是真正的壁垒。身为译者,理应尽力将这种壁垒消除,但这种消除绝对不是将原先的高山深涧变成一马平川……。面对这种情况,唯有尽量保留原作的风格才是对读者的尊重。另一方面,我也深知翻译无法百分之百地再现原作,因为无论如何强调忠实,总有一些汉语无法直观传达的意味。
考虑到这一点,我想在此对《耶稣撒冷》中的语言风格与翻译原则做一番说明,一来可以消除部分疑惑,对可能出现的问题提前做出澄清;二来也便于读者更好地理解这部作品,知道除对莫桑比克与非洲现实的刻画之外,米亚?科托作品的价值同样在于其“文学性”,在于其对语言结构与叙事策略的追求与把握。
构词与创新
正如巴西作家吉马良斯?罗萨一样,米亚?科托对语言的创新是从创造新词开始的,这种创造至少与葡萄牙语的两个特点密不可分。首先,葡萄牙语的读音规则与词根词缀都相对固定。因此,在将两个词语拼接形成新词之后,读者可以通过读音或者词型猜测其含义。其次,巴西与非洲都曾是葡属殖民地,葡萄牙语是殖民者曾使用的语言。在这种情况下,对语言的改造意味着对殖民历史的反抗,因此当地作家会有意识地将当地日常口语吸纳进来,赋予一些语言“错误”(如吞音、词缀使用错误、不规则搭配等)以正统性。
《耶稣撒冷》书名本身便是这种造词的产物。仅改变了一个字母,米亚?科托便将圣城耶路撒冷(Jerusalém)挪移成为书中主人公自创的圣地“耶稣撒冷”(Jesusalém),其中前五个字母“Jesus”正是葡语中的耶稣。倘若以上含义中文尚能传达,那么后四个字母“além”所代表的“远方”“那边”“在……之外”的含义则不得不被割舍掉了。
除了这种“Jesus”+“além”的叠加之外,《耶稣撒冷》中更常见的造词方式是为词汇加上前缀,或者将单纯的名词或形容词改造成动词。用这两种方式构建的词汇尽管新颖,葡语读者却不难理解。但放入中文语境之中,有些便很难找到一个词语去对应,而只能采取解释的方法。
举例来说,本书中出现多处在名词之前加上否定前缀的构词方式,但翻译的策略却有所不同。当在“命名礼”(batismo)前面加上表示否定的“des-”,组成在词典中并不存在的“desbatismo”一词时,我将这个词翻译成“除名仪式”,感觉并不会对读者造成太大的困扰。但另一段落,米亚?科托在“诞生”(nascimento)一词前也加上表示否定的“des-”,我却只能选择将其翻译成“退回到诞生之前的状态”,因为“去诞生”之类的新词会显得颇为别扭且难以理解。
同样的,米亚?科托可以将“秃鹫”(abutre)一词直接改造成动词“abutrear”,从而以一种极为简洁的方式营造出十足的画面感,而中文却不得已用“贪婪的掠食”替代,以便在简洁与清晰之间达到平衡。
姓名与身份
在创造新词之余,《耶稣撒冷》语言的丰富性还体现在对人物姓名的强调,这体现在文中的“除名仪式”与“再命名仪式”上,也体现在姓名本身的意义中。除叙事者姆万尼托之外,故事主人公均拥有两个名字——原本在城市中使用的姓名与到耶稣撒冷之后更改的姓名。可以说,在《耶稣撒冷》中,每个人的姓名都与他们的身份角色息息相关。以众人到达耶稣撒冷之前的姓名为例,除“姆万尼托”来自莫桑比克土著语言之外,其余均为葡萄牙语中的常见姓名。在更名之后,爸爸与舅舅的称谓依然保留了葡萄牙语词汇,但却获得了特别的意义。正如我在译文中标注的那样,爸爸的新名字“希尔维斯特勒?维塔里希奥”的意思是“终身的野蛮人”,这也与他想要远离城市的心愿相吻合;而舅舅“阿普罗希玛多”则意味着他只是一名“靠近的人”,是介于耶稣撒冷与现实世界之间的桥梁,也暗指他与文图拉一家没有实质上的血缘关系。
事实上,在这些显而易见的葡萄牙姓名之外,也有研究者对军人扎卡里亚?卡拉什的姓名由来进行考据,并指出卡拉什的姓氏可能来自于俄国著名枪械设计师卡拉什尼科夫。而恩东济的名字则意味着“阴影”,这一含义在故事快结束时由本书的叙事者揭示。
正是由于米亚?科托对于姓名的精心选择,对于葡语读者而言,这些人物甫一登场,就有着预设的身份与形象,而全书的譬喻性更是显而易见。正如较晚出场的玛尔达所写的那样:在这本书中,一个人可能只是一个名字,其全部的身躯与生命不过只是构成其姓名的单词。因此,在翻译这些名字的时候,我会尽量以注释的方式,向读者阐释葡语原文中隐藏的含义。此外,考虑到每个人物更名前与更名后身份特质的不同,在翻译过程中会严格遵照原文,即使这样做会对某些不熟悉葡语姓名的读者造成少许疑惑。比如说,当在一个段落中同时出现“扎卡里亚”与“索布拉”两个名字时,尽管都指的是军人,却标志着更名前后两个不同的时间段,以及他在现实世界与耶稣撒冷的两种身份。因此,遇到这种情况,只能靠读者认真阅读文本,理清时间上与人物间的关系。
修辞与搭配
除了在单词寓意方面的精心打磨之外,米亚?科托同样注重句式搭配上的创新,其中包括一些非常规的比喻、拟人、移用等等。在某些情况下,这种搭配会稍显突兀,但读者只要具备一定的耐心,其中的联系也不难理解。而米亚?科托的本意也正是通过这种非常规搭配,让读者感到新鲜、兴奋与惊奇。因此,在翻译过程中,我也会尽量依照原文,保留米亚?科托刻意营造的魔幻性与新奇感。
在比喻的层面上,《耶稣撒冷》这本书中最令人不解的大约是缺少明确本体的借喻,这在某种程度上为这本书增添了更多可供阐释的空间。比如在全书的第一章,就出现了“正是在我的沉默中,我爸爸建起了主教堂”这样的话。这里的“主教堂”明显是一个比喻,因为前文专门强调了耶稣撒冷并没有石质的教堂或十字架。尽管这句话的前后并未点明这里的“主教堂”究竟指什么,却不难将其理解为一种精神意义上的宗教圣地,这也正是作者需要读者自己去主动解读的地方。因此,凡遇到类似的表述,我都依照原文翻译,避免多做阐释,以免干扰到作者的表达,或者破坏读者自行“破译”的兴致。
此外,由于《耶稣撒冷》故事设计的特点,有时会特意打破“人类”与“禽兽”的界限,并进一步挑战“野蛮”与“文明”、“理智”与“疯狂”之间的分野。为更好地达到这一目的,米亚?科托频繁地使用“拟人”的手法。比如用“河流昏厥”来表示“河流干涸”,用“荒野吃掉房屋”来形容“房屋杂草丛生”,这是把自然的一切都当做人,就像扎卡里亚在书中所说:“这里的事物,是人。”类似的表述很多,读者有心可以自行查看。
为了尽量扩大语言所蕴含的意味,米亚?科托的非常规搭配还体现在一些专业术语的使用上,其中一例便是扎卡里亚在形容自己记忆力不好时,说的是“我记忆的射程很短”。我初译时曾经想过将它译为“我的记忆有限”,使其更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但马上便否决了这一想法。因为对于葡语读者来说,这里很容易联想到“近程导弹”等军事词汇,也非常符合扎卡里亚的军人身份。
上述内容主要是一些涉及到具体语汇选择方面的问题,最后,我还想对《耶稣撒冷》整本书的风格再做一点说明。正像上面已经指出的那样,米亚?科托在其文学作品中,一直坚持着对文学性与艺术性的追求。而他对语言的非常规运用,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用“陌生化”的理论来解释。
而除了用词方面的创新之外,《耶稣撒冷》全书的叙事方式也自有其特色。这部小说主要以姆万尼托的第一人称叙事推动故事发展,即使在以玛尔达信件为主体的两章里,起主导作用的依然是信件作者的主观视角。这种叙事方式可以解释小说发展过程中的某些模糊不清甚至前后不一,也极大地增强了本书的内涵与层次。从这个角度出发,《耶稣撒冷》不仅是一本值得细读的书,也是一本值得重读的书,因为只有在深入的阅读中,米亚?科托在语言及叙事上的价值才能充分体现出来。
而我对自己翻译最大的期望,便是中译本既能保证通顺流畅,让读者爱上阅读;也能尽力忠实原著,以经得起细读与重读。至于这两点做得如何,自然还要靠读者与专业学者的评判。
樊 星
2018年5月于北京
文摘
女人的信纸
记忆钟爱的事物,成为永恒。
我带着记忆爱你,从而不朽。
阿德利亚?普拉多
我是女人,是玛尔达,而我只能写信。或许你离开的正是时候。因为倘若用其他方式,我永远也无法抵达你。我已经失去了我自己的声音。马尔塞洛,如果你现在来的话,我只会沉默。我的声音已经转移到了另一具不属于我的身体里。当我聆听它时,连我自己都无法辨认。在爱的话题上,我只能书写。不只是现在,一直是这样,哪怕你还在的时候。
我像鸟儿编辑它们的飞行一般书写:没有纸,没有笔迹,只有思念与光。那些词语尽管是我的,却从未在我体内。我书写,却并不想诉说。因为关于我们的曾经,我不知能对你说什么。对于我们的未来,我也无话可说。因为我就像耶稣撒冷的居民一样。我没有思念,没有回忆: 我的子宫从未孕育生命,我的血液从未在另一个身体里流淌。我是这样衰老的: 我在自己体内蒸发,面纱遗忘在教堂的座椅上。
我只爱你一个人,马尔塞洛。这份忠诚使我遭遇最艰辛的流放,这份爱使我远离了爱的可能。现在,在所有的名字中,我只剩下你的名字。只有对它,我才能发出曾经对你的请求: 请让我诞生。因为我如此需要诞生!需要诞生出另一个人,远离我,远离我的时代。我耗尽了气力,马尔塞洛。耗尽了力气,但并不空虚。要想空虚,首先要有内部。我丢失了自己的内部性。
你为什么从不写信?我最想念的并非阅读你的文字,而是用刀划开信封的声音,信封里装有你的信件。这样,我就能再次感觉到灵魂的温存,像在某处剪断一条脐带。可我错了: 没有刀,没有信。没有任何分娩,也没有任何人分娩。
你看到当我写信给你时,是多么渺小了吗?正因为如此,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诗人。面对缺席时,诗人会变得伟大,仿佛缺席是他的神坛,而他比词语更大。而我不是,缺席会令我沉沦,失去与自己的联系。
这是我的矛盾: 当你在时,我不存在,被无视。你不在时,我不认识自己,很无知。只有当你在场时,我才是我,只有当你缺席时,我才拥有我。现在,我知道了。我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只能在你口中燃烧的名字。
今天早上,我远远地看着火灾。在河流的另一边,大片区域顷刻烧毁。并非大地变成了火海,而是空气本身在燃烧,整片天空都被魔鬼吞噬了。
更晚一点,当火舌平静下来,只剩下一片深灰色的海洋。没有风,漂浮的颗粒像黑蜻蜓一样停留在碳化的龙爪茅上。这可以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但对我来说,却恰恰相反: 这是大地的分娩。我想要大声喊出你的名字:
“马尔塞洛!”
我的喊声很远都能听到。毕竟,在这个地方,连静默都有回声。如果存在一个我能够再次降生的地方,那一定是这里,在这里,最短暂的一瞬都能使我满足。我就像荒原: 燃烧,是为了生存。我因自己的干渴而溺亡。
“这是什么?”
在我们到达耶稣撒冷之前的最后一站,奥兰多(我应该习惯叫他阿普罗希玛多)指着我日记封面上的名字问:
“这是什么?”
“她是什么,”我更正,“她是我。”
我本应当说: 这是我的名字,写在我的日记封面上。但是我没有。我说这是我,仿佛我全部的身躯与生命不过是三个简单的字。这就是我,马尔塞洛: 我是一个单词,你在夜里书写我,在白天将我擦除。每一天都是你撕碎的一页纸,我是信纸,期待着你的手,我是字母,等待着你双眼的爱抚。
在耶稣撒冷,从一开始,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没有供电。在此之前,我从未感受过夜晚,从未被黑暗拥抱。黑暗是从内部拥抱我的,直到我自己也变得黑暗。
今晚我坐在阳台上,在天空之下。不对,不是在天空之下。而是,没错,是在天空之中。苍穹就在手边,我呼吸缓慢,生怕弄乱了星座。
…………
所有这些,马尔塞洛,让我想起我们在里斯本度过的夜晚。当我在床上用美肤霜涂抹身体时,你看着我。乳霜太多了,你抱怨说: 脸上擦一种,脖子上擦一种,手上擦一种,眼眶附近还要再擦一种。它们被发明出来,仿佛我的每一部分都是一个独立的机体,维持着独有的美丽。对于化妆品商人来说,每个女人都拥有自己的身体还远远不够。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身体,每个人都像自治的联邦。这是你试图劝我时说的话。
我被衰老的恐惧纠缠着,却使我们的关系老化了。我忙着让自己变美,却没能留住真正的美,它只存在于赤裸的目光之中。被单变冷了,床交了厄运。不同之处在于: 你在非洲遇到的女人,她的美丽只为你一个人。我的美是为了自己,而这不过是换种方式在说: 不为任何人。
这便是那些黑女人拥有而我们永远无法获得的: 她们一直有着完整的身体。她们居住于身体的每个部分。她们全身都是女人,所有的时间都是阴性。而我们,白人女子,却生活在奇怪的迁徙中: 我们有时是灵魂,有时是身体。我们顺从罪恶,为的是逃离地狱。我们向往着欲望的翅膀,为的是之后因过错的重负而跌落。
现在我到了这里,却突然不想见你。对我来说,这种感觉很奇怪,在重新得到你的梦中,我旅行了许久。然而,在前来非洲的旅程中,这个梦却开始旋转。也许是等待了太长时间。在等待中,我学会了喜欢思念的感觉。我回忆起诗人的诗行:“我来到世界,为了拥有思念”。似乎只有在缺席时,我才能够从内部充盈自己。这些房子就是例子,只有在空置时才能感受到自己。就像我现在居住的这个房子。
一枚掉落果实的痛苦,这便是我的感受。对种子的宣告,这便是我的期待。正像你看到的,我学习了树木与地板、时间与永恒。
“你像土地。这就是你的美。”
你是这样说的。当我们接吻时,我失去了呼吸,在喘息中,我问:“你是哪天出生的?”而你回答我,声音颤抖:“我现在正在出生。”你的手沿着我两腿间的空当上升,我又问:“你在哪儿出生的?”而你几乎失声地回答:“我在你身体里出生,我的爱人。”你是这样说的。马尔塞洛,你是一个诗人。我是你的诗。当你给我写信时,你的讲述如此之美,以至于我脱下衣服来阅读你的信。只有赤身裸体时我才能读。因为我并非用眼睛来迎接你,而是用我的整个身体,一行接一行,一个毛孔接一个毛孔。
那时我们还在城里,阿普罗希玛多问我是谁,我感觉我为此讲述了整整一夜。我讲了所有关于我们的事,讲了几乎所有关于你的事,马尔塞洛。到了某个时刻,或许是因为疲惫,我意识到自己的叙述震惊了我。那些秘密十分迷人,因为它们之所以被创造出来,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被泄露。我泄露了秘密,因为我已经无法忍受不再迷人的生活。
“你知道,玛尔达夫人,到猎场的行程非常危险。”
我没有回答,但事实上,只有穿越地狱、将灵魂放在火上灼烤的旅程才令我感兴趣。
“说说这个马尔塞洛吧。你的丈夫。”
“丈夫?”
我已经习惯了: 女人通过讲述她们的男人来解释自己。因为正是你,马尔塞洛,在向他人解释我,而我在你的话语里变成一个简单的生物,只需一个男人的话语就能概括。
“去年,马尔塞洛来非洲度假。”
像所有对住在同一个地方感到幻灭的人一样,他来到这里,来朝拜思念。他在这里待了一个月,回去时像变了个人。也许是因为再次见到了这片曾震撼他的土地。许多年前,正是在莫桑比克,他曾作为士兵战斗。他原以为,自己是被派往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杀人,然而事实上,却是被派去杀死一片遥远的土地。在这场致命的行动中,马尔塞洛最终诞生成了另一个人。十五年之后,他想再次见到的,并非这片土地,而是这次诞生。我坚持不让他离开。我对这次旅行有种奇怪的预感。没有任何回忆能接受拜访。更严重的是: 有些记忆,唯有在死亡中才能重逢。
所有这些我都说了,马尔塞洛,因为所有这些都令我痛苦,就像一枚天生畸形的指甲一样。我需要说出来,将这枚指甲咬到甲心。马尔塞洛,你不知道你让我死了多少次。因为你虽然从非洲回来了,你的一部分却永远留在了那儿。每一天,你都清早离家,在街上游荡,仿佛在你的城市里,你什么都不认识。
“这已经不是我的城市了吗?”
你是这样对我说的。一片土地是我们的,就像一个人属于我们一样: 我们从来无法占有。你回来几天之后,我在你的抽屉底部发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黑人女子的肖像。她年轻,美丽,深邃的眼睛直视着镜头。在照片背面记录着一行小字: 是一串电话号码。字体如此微小,看起来就像细碎的粉末。但它却是深渊,让我不断地掉落其中。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打个电话。但又想了想。我能说什么呢?只是愤怒难以抑制。我将照片反面扣下,就像对一具不想看到脸庞的尸体所做的一样。
“叛徒,我希望你死于艾滋或者虱子。”
我想要折磨你,马尔塞洛,想要向你宣告逮捕,为了将你拘禁于我的愤怒里。爱或不爱都不重要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我的等待变成了无尽的失眠。我想等你回来之后跟你谈谈,你回来了,却精疲力竭而无法倾听。等到第二天,你的疲惫就能消除一些吧。但就在这一天,你从机场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又要启程去莫桑比克。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声音感到陌生。我对你说:“那,你睡吧……”仅此而已。而我真正想对你说的却是:“跟你的黑妞儿们永远睡下去吧……”天啊,我现在觉得非常羞愧,因为我的愤怒,也因为这种情感使我变得渺小。
我留在里斯本,备受煎熬,因为我的一部分已随你而去。悲伤而又讽刺的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你的情人在陪伴我。在床头的桌子上,那个女人的照片在看着我。我们相互对视,度过了白天与黑夜,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将我们永远联结在一起。有时我会低声对她说出我的决定:
“我要去找他。”
黑皮肤的情人于是劝我:“别去!让他独自一人没入深色的污泥里吧。”我坚信一切已不可挽回: 我的丈夫永远消失了,成为食人仪式上的牺牲品。像其他前往野蛮非洲的旅行者一样,马尔塞洛被吞食了。他被一张巨大的嘴吞了下去,那张嘴有整块大陆那么大。古老的奥秘吞噬了他。如今已经没有野蛮人,但有土著人。土著人可以长得很美,尤其是女人。正是从这种美丽中产生了粗野。一种粗野的美丽。那些白皮肤的男人,曾几何时,残酷的他们害怕被吞食,现在却渴望被吃掉,被黑美人贪婪地一口吞下。
这是你情人对我说的话。有多少次,当我睡着时,情敌的照片都在我的睡梦中游走。每一次,我都在咬牙切齿地低声说: 该死的女人!我并不接受命运的不公。许多年来,我都在化妆、节食、健身。我相信这是能够继续吸引你的方式。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诱惑在别处。也许在眼神里。而在很久之前,我就让这种炙热的眼神熄灭了。
在观看燃烧的荒原时,我突然怀念起这种交火,这面马尔塞洛体内令人目眩的镜子。令人目眩,就像字面所要求的那样,需要夺走光芒、使人盲目。而我现在想要的正是目眩。对于这种幻觉,我曾体验过一次,我知道,它就像吗啡一样让人上瘾。爱情就是吗啡。它可以包装起来上市出售,名字就叫: 爱吗啡1 1 原文为“Amorfina”,既可以看做是爱(amor)与吗啡(morfina)的合成词,也可以看做是“令人烦恼”(amofinar)的近似词。。
那些所谓的“女性杂志”贩卖爱情的处方、奥秘与技巧,声称能够让人有更多也更好的爱。还有做爱的小贴士。一开始,我相信了这种幻觉。我想要重新征服马尔塞洛,因此愿意相信任何事。现在我知道了: 在爱情里,吸引我的只有未知,让身体脱离灵魂,放弃任何指引。女人只是表面。在表象之下的是: 畜牲、野兽、蛆虫。
整片天空都会让我想起马尔塞洛。他对我说:“我要数星星。”然后便一个个地触碰我的雀斑。他的手指标记着我的双肩、后背、胸部。我的身体就是马尔塞洛的天空。而我并不会飞,不懂得将自己交给那种数星星的慵懒。在性爱方面,我从未感到随心所欲。可以说,那是一片陌生的区域,一种未知的语言。我的拘谨并非只是单纯的羞怯。我是一个手语翻译,无法将内心诉说的欲望转化成身体的姿态。我是吸血鬼口中的一颗坏牙。
我又回到了床头的桌子前,为了直面黑情人的脸庞。在拍照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沉浸在我丈夫的眼睛里。这种眼神发亮,就像房屋入口处的光。或许正是这样,有一种眩目的眼神,或许正是这样,马尔塞洛才总是渴望着她。说到底,这并非是性。而是感觉到被渴望,哪怕只是短暂的伪装。
在非洲的天空下,我变回了女人。大地、生命、水,这些是我的性别。天空,不,天空是阳性的。我感觉天空在用他的每一根手指触碰我。我在马尔塞洛的温情中入睡。在远处,我听到巴西人应和着希科?塞萨尔1 1 希科?塞萨尔(Chico César): 巴西当代歌手、作家、记者。的节奏:“如果你看向我,我会轻柔地消融,像火山中的雪。”
我想要住在一个能够梦到雨的城市。在那个世界,下雨就是至高的幸福。而我们每个人都在下雨。
今天晚上,我进行了那个仪式: 脱光衣服,阅读马尔塞洛以前的信。我的爱人写信方式如此深刻,在阅读的过程中,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臂紧贴着我的身体,我的裙子似乎已经被解开,衣物掉落在我的脚边。
“你是个诗人,马尔塞洛。”
“别再这么说了。”
“为什么?”
“诗歌是致命的疾患。”
做爱之后,马尔塞洛很快就睡着了。他用腿夹着靠垫,陷入了沉睡。而我还醒着,独自一人品味着时间。开始时,我认为马尔塞洛的态度里有一种难以容忍的自私。更晚一些之后,我明白了。男人不会去看他们刚刚爱过的女人,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在她们眼睛深处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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