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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气作家满碧乔历史悬疑新作。既有古装探案的波谲云诡,又有家国社稷的恢宏大气,永徽迷局,落子无悔!
2.年少英雄,搭档破案。一个是古灵精怪、力大无比的神算李淳风之女徒弟樊宁,一个是擅解谜题、口讷心敏的大将军薛仁贵之子薛讷,二人穿破迷雾,保卫大唐。
3.历史悬疑探案与大唐风物志的紧密融合。本书在错综复杂的案件中穿插大唐长安、洛阳两地的闲美风物,在紧张的解谜过程中又有身处大唐之感。
4.多重谜案,烧脑来袭。如弘文馆别院失火之谜、关乎大唐国祚的《推背图》之谜、安定公主身世之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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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唐总章元年,二圣临朝,长安洛阳两京之地繁华盛极。然而,盛光之下,却又隐匿着重重杀意。
弘文馆别院爆发惊天大案,数名看守葬身火海,镇馆之宝《推背图》不知所踪;正在施工中的龙门石窟接连爆出纵火事故,凶手却能每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上元灯会上不少长安城供职官员相继被杀,被害者名中竟都带有《兰亭集序》中的文字……
重重迷案下,一场意在颠覆大唐的动乱携风带雨而来。大唐,兴也?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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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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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册
引子
章 泼天之冤
第二章 绕床青梅
第三章 君家何处
第四章 金屋藏娇
第五章 莫道别离
第六章 初探平康
第七章 辋川风雨
第八章 迷踪突败
第九章 欲加之罪
第十章 不可休思
第十一章 法门问案
第十二章 并蒂荷花
第十三章 下元之祸
第十四章 河豚携鸩
第十五章 地宫谜团
第十六章 龙门业火
第十七章 新桃解惑
第十八章 煮豆燃萁
第十九章 人约黄昏
第二十章 兰亭已矣
第二十一章 看朱成碧
第二十二章 旋乾转坤
第二十三章 远之则怨
第二十四章 蓝田日暖
第二十五章 赴任明府
第二十六章 更隔蓬山
下册
第二十七章 纱窗纸透
第二十八章 弘文迷案
第二十九章 风云开阖
第三十章 偷龙转凤
第三十一章 九宫解杀
第三十二章 冲破迷雾
第三十三章 明珠蒙尘
第三十四章 三司结案
第三十五章 吴钩霜雪
第三十六章 同气连枝
第三十七章 谁寄锦书
第三十八章 太昊天典
第三十九章 金风玉露
第四十章 银汉迢迢
第四十一章 近情情怯
第四十二章 山风渐起
第四十三章 枕稳裘温
第四十四章 垂杨紫陌
第四十五章 皇帝血脉
第四十六章 直道相思
第四十七章 至亲至疏
第四十八章 魂安魄定
第四十九章 暗礁险滩
第五十章 夜深几许
第五十一章 埋骨何处
第五十二章 水落石出
第五十三章 神都之危
第五十四章 兵临应天
第五十五章 临危之命
第五十六章 汉将辞家
第五十七章 风云莫测
第五十八章 背水一战
第五十九章 只羡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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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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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唐总章元年,秋。
长安城南,终南山脉绵延,青白色的雾霭在山间流动,映衬着挂了霜的红枫,如遒劲的狼毫濡满朱砂,在泼墨宣纸上挥毫一笔。恰逢夕阳西下,这大片晕染的枫林便与夕阳绝色融为一体,煞是好看。薄雾间又隐隐透着淙淙之音,细听还回荡着不远处东西两市的驼铃,极度的鼎盛喧沸与清脆潺湲在此处交汇,倒也不显突兀。
晚风渐起,流岚随着山势将尘世的悲欢离合从山顶上的观星塔带落山谷,一时间万物都归于崖谷下那方古朴的道观之中。瞭望楼上的铜铃在清风的吹拂下,发出悦耳的声响,引得雀鸟驻听。不多时,雀鸟似又受到惊扰,蓦然抟飞,直上层云。
此处名为观星观,虽是道观,却没有终日打坐练功的道徒,只有当朝秘阁局丞李淳风以及几名在此充当杂役的秘阁局生员候补。秘阁局这名字听起来神秘,所做的却不是什么秘而不传的勾当,而是掌管历法演算,预测日月食等异常天文现象。
李淳风是何许人也?便是那长安城里人人乐道的旷世之才。相传他九岁拜至元道长为师,十七岁成为秦王府记事参军,二十五岁时上书直陈当时通行的《戊寅元历》中的十八条错漏,被太宗授为秘阁局前身太史局的将仕郎,而他此生得意之事,莫过于与当世神算袁天罡合著了举世闻名的《推背图》。
相传袁天罡将八卦术数演算之法传授给了李淳风,李淳风如获至宝,算着算着入了迷,竟算出唐以后两千多年的国祚,直到袁天罡推着他的背道“天机不可再泄”,方才罢休。
眼下巨作已成,袁天罡驾鹤西去,时年六十六岁的李淳风乃当世能解读此书之人。
恢宏壮阔的落日缓缓沉下终南山去。自观星观转过两道坡岭,就是弘文馆别院的所在。十六年前,渭河发大水淹了长安城里的弘文馆,天皇李治下令在此处修筑别院,用来修复在洪水中受损的书卷,这里虽然比不上城中弘文馆(位居皇城,又是皇子与亲贵督学之所),却保存着大量重要文献,由重兵把守,旷世杰作《推背图》现下便藏于馆中。
快到宵禁时分,远处的长安城已沉入越来越重的暮色里,万籁俱寂,但余山间的雀鸟咕咕。夕阳余晖下,一红衣少女策马翩然而至。来人正是李淳风的徒弟樊宁,她年近及笄,已是窈窕初长成的年纪,小脸儿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秀眉纤长,一双桃花眼如同沉着春日的明湖,瑰丽灿烂又清澈动人,桃花面儿上粉黛不施,如清水芙蕖,神情与装束亦同长安城街坊中妆发精致的姑娘们截然不同,显得美艳而又有英气。她尚在襁褓时,便被李淳风收养,两人相伴多年,情如祖孙。但李淳风是个道士,日日又醉心于摆弄浑天仪,自己饥一顿饱一顿,自然也没工夫养育小娃娃,故而樊宁身量极其瘦弱。与此相悖的,则是她惊人的气力,观内摆放的纯铜铸浑仪,秘阁局的男生员们要两三个人才能抬动,她却一人就能抬起,连李淳风都颇为感叹,说她天生是练武奇才。
弘文馆别院正门处,樊宁匆匆下马,亮出传符,以近乎命令的口吻中气十足道:“我乃秘阁局丞李淳风之徒樊宁,奉师父之命,前来取《推背图》抄本。”
守卫见传符上朱红色的印格外清晰,应属东宫崇文馆所有,不敢怠慢,立刻接过传符,让开一条路来。一名牵马卒走来,将樊宁的坐骑牵至一旁的拴马桩。守卫长是个胡人,生得虎背熊腰,一笑满脸的络腮胡须乱颤,见来的不是李淳风而是樊宁,鸦青的眼眸上下打量番,打趣道:“你师父又去平康坊吃酒了?”
樊宁怎会听不出这守卫长在刻意刁难,她贴身收起符节,一撩搭在肩头的红丝发带,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故意以众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大声道:“我师父若不去平康坊,怎知晓官爷把人家歌伎肚子都搞大了,又如何能设计帮你说服尊夫人,促成这桩美事呢!”
守卫长这桩风流案本就是众守卫背地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被樊宁骤然提起,他只觉极其窘迫,不敢再挑李淳风的理儿,清清嗓子打断了周围人的哄笑:“女娃,你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刻意刁难,今天你恐怕是取不成这抄本了……”
守卫长话音未落,樊宁的双手便“啪”的一声按上了附在背后的一双竹棍的末端,霍地一下,竟拔出一对细剑来,惊得守卫长一趔趄,后退两步后忙摆手解释道:“都说了莫怪我了……是抄书的师傅今日着了风寒,没将书抄完。不信,不信你随我去看……”
“我可不去!”樊宁将剑插回背后那对细竹做的剑鞘里,三分笑骂两分唬道,“官爷应当知道,这活计是谁派下的,明日若还拿不到抄本,我可不替你们顶这个雷,直接去东宫找太子殿下领罚吧!”
说完,樊宁便拂袖而去。
一名守卫凑上前来,操着手吸溜吸溜鼻涕,对守卫长低笑道:“秘阁局丞不过区区七品,即便奉太子之命,他的徒弟也太过乖张了,机灵诡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公主、郡主呢。”
“一看你便是外乡刚调来的,不知深浅。长安城里的混世魔王多如牛毛,唯独这丫头千万别惹,你即便真得罪了公主、郡主,总还有地方评理,但若惹了这丫头,就等着做剑下鬼吧!认识的都说她是红衣夜叉转世。莫看她现下还有个人样,她若狠起来,就靠那双桃眼就能勾魂摄魄的。要是惹怒了她,只消双目一瞪便可让你神志错乱,变成废人。去岁啊,她就曾逼疯了员外郎的夫人……”
樊宁想都不用想,便能猜出这些人嘁嘁喳喳在说些什么,她蓦地一转头,故作凶态,果然吓得那几人同时向后一趔趄。樊宁忍笑回过头,心想去年那事,明明是员外郎家的当家主母虐杀继子,还逼死了丫鬟顶罪,销毁证据,她看不下去,才披头散发装夜叉鬼吓她,谁知这人不怕良心谴责,却怕极了鬼神,登时就吓出了失心疯,把所有事情都招了。案子是破了,犯人也缉拿归案了,而她这终南山红衣女夜叉的传说,是跳进渭河也洗不清了。
若这世上恶人皆怕鬼,多她一个女鬼又何妨,樊宁想着,耸肩一笑,上马掉头,向观星观方向驰去。
观星观里,李淳风正坐在古槐下自弈。这青墙乌瓦的道观已有二三百年历史,看惯了战乱风雨,却毅然挺立,似是彰显着主人的风骨。而道观初建时,这古槐便已蔚然成荫,无人知晓它是何人所种,抑或是何处飘来的风种,只遥遥看到这参天古槐,便已知晓了李淳风的居所。
樊宁从弘文馆别院赶回此处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李淳风已辨不清棋盘上的黑白子,嘴里却不住嘟囔着:“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
“无极不无极我不知道,天暗成这样了,黑白都看不见了,再下下去可要成乌眼鸡了。”樊宁从侧门进观,将马匹牵入棚里,从桔槔汲出的清水里舀了一瓢,边喝边嗔道,“方才那一趟算是白跑了,那守卫长只顾着吃喝嫖,你要的《推背图》抄本,竟没有抄完,明天还得去。师父不是神机妙算吗?怎的连这点小事也算不出来,平日里嘟嘟囔囔那些,是不是都是骗人的?”
李淳风依然摸黑看着棋盘,嘴里絮絮叨叨不知所云,樊宁又好气又好笑,大步走上前,将符节撂在了案上,搅乱了棋局:“死局了!师父还装模作样下什么呀?明日师父自己去找他们拿吧,我可不伺候了!”
李淳风号黄冠子,是个清癯瘦削的小老头,年近七旬,华发满头,却精神矍铄。他虽为道士,亦是博士,精通天文、历法、阴阳、算数等多门学科,为人潇洒不羁、不拘小节。上自天皇天后,下至乡野黎民,他都能与之畅谈不休。眼看樊宁这逾规越矩的赖样儿,他毫不生气,起身捋须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越发贼了,只看一眼,就能断出是死局了?不过是多跑一趟腿,就当消消积食吧,莫要那般偷奸耍滑。再者说,谁说为师掐算不准的?你看那西边有彩云飘忽,只怕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会有贵人来此造访为师。”
樊宁不理会李淳风的说辞,绕着圈看着他,一副嫌恶之色:“啧啧啧,师父今日又去哪转悠了,身上的污渍像被尿上了似的,真是腌臜……”
樊宁话音还没落,大门处忽传来一阵马蹄声,师徒两人同时伸长脖子向外张望,只见来人是个清秀的白面少年,他身量修长,约莫八尺上下,瘦削文秀,身着连珠纹锦缎圆领袍,头配子午簪玉冠,即便隔着数十丈开外,亦能觉出此人身份显赫。樊宁瞪大眼睛望着来人倒不是不认识此人,而是惊讶于为何他会在此时来到此地。而这男子见樊宁望着他,竟起了几分羞赧之意,不由得轻咳一声,眼神有些游离。及至道观门前,他翻身下马来,同其他秘阁局生员一般上前对李淳风插手一礼道:“李师父,太子殿下有令,明日一早,请李师父入宫,
圣人与天后相召。”
樊宁乜斜了李淳风一眼,一叉柳腰,虽然穿着时兴的男装,动作也大刀阔斧,一举一动却免不了女儿家的娇柔:“所以师父算出要来的‘贵人’,就是这薛大傻子呀?”
“薛大傻子”本名薛讷,字慎言,今年十九岁,其父正是沙场上威名赫赫的右威卫大将军兼检校安东都护薛仁贵。年初,薛仁贵因平定高丽被天皇天后封为平阳郡公,虽然他仍率领大军远在辽东,但薛家在长安城里风光无限,薛讷也深沐皇恩,被征辟为“城门郎”,管皇宫各门卫禁。虽只是个从六品上的闲职,却也体现出天皇天后对薛家的信任优待,现下他人在太子李弘门下听差,襄助太子侦破一些积年大案要案,颇受太子赏识。
樊宁与薛讷自小相识,性情投契却又大相径庭:樊宁常随李淳风出入显贵府邸,布道或做法事,惯看人性善恶,机敏果敢,精于话术,乃是十里八乡闻名的鬼精灵;而薛讷,传说尚在襁褓时便被其父掉落马下,摔得两三日里只会瞪眼,连奶都不会吃了,及至七八岁,说话也吭吭哧哧,时常磕巴,呆呆傻傻的,故而从小被坊间乡亲们称为“薛大傻子”。眼下薛讷迫近及冠之年,风度比幼年进益了许多,模样也越发清俊,虽依旧不善言辞,但头脑灵透,尤其擅长断案,去岁员外郎夫人毒杀继子之案,便是他从中看出了破绽,再由樊宁设计逼使犯人认了罪。
今日薛讷本应在城门局当值,怎的来了这里?能让他亲自来通传的事,想必不是什么小事,樊宁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怎的还要你来说?”
薛讷挠头回道:“太子殿下未言明,应当无事。此地路远,旁人不爱来,我是主动要求来的。”
薛讷这点小心思,逃不过李淳风的法眼,他的目光在薛讷面庞上游移了一圈,笑容里带着几分别样意味,又将去弘文馆别院的传符交回了樊宁手中。樊宁只当李淳风笑她明日还得去弘文馆别院,一脸无奈地转向薛讷:“快到宵禁了,你还不回家去?仔细你弟弟又做文章,等你爹回来告你的状。”
“今日是太子殿下派的差事,旁人是无从责难的。”薛讷说着,复翻身上了马,趁李淳风在树下收棋盘,低声对樊宁道,“后日我家乔迁新居,你……来吗?”
少年的心事随着这一问昭然若揭,樊宁却没了往日的机敏,压根没看出他的心意,小嘴一噘回道:“我去做什么?满桌人尽是说着假话拍你弟弟的马屁,若是我忍不住呛他们可怎么办,你娘不得气病了。”
薛讷清潭般沉静的眸底流露出几丝憾色,却也没勉强:“那也不妨,改日我单独请你,去东……东麟阁。”
樊宁点头算作答应,一边轻推着薛讷一边送他出了道观大门:“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便是不怕那些巡山的武侯,山间的狐妖女鬼总要畏惧几分的,快走吧。”
薛讷心里想着他倒真不怕什么狐妖女鬼,怕的唯有樊宁,可樊宁放在他肩头的手让他乐于顺从。他跨上马鞍,垂眼对向他摆手的樊宁一笑,随即扬鞭打马,很快便消失在山间林荫道的尽头。
樊宁回身跨过门槛,回到观中。古槐树下,李淳风套好了车驾,捋须望着东方若有似无的积雨云,对樊宁道:“住在观里恐怕耽搁明日一早面圣,为师现下就出发往长安去了。今夜有雨,往后天气怕是要转寒,你多穿些,莫要仗着年少贪凉。”
李淳风说得不错,此地虽在京畿,但山路难行,怕是三五个时辰不得入宫。樊宁点头答允,一甩红缨,一把揽住了李淳风的臂弯,语气里带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进城后,师父就找个客栈速速睡了吧,就算要去看望红莲姐姐,也莫要在平康坊逗留,若是再去吃酒,莫怪我……”
樊宁说着,揽着李淳风的手加力两分,令这小老头吃痛不已:“哎,哎,你这丫头可莫浑说……快快松手,莫耽误了时辰,为师这便出发了!”
樊宁这才接过他手里的包袱,麻利地放进车厢中,李淳风坐上车横,抓稳马缰,又叮嘱了樊宁几句,驾车向山下赶去。
夜半时,果然如李淳风所料,下起了淋漓的雨。樊宁守着浑天仪,少不得想起了白日里薛讷所说让她去赴宴之事。作为薛讷从小到大的挚友,按理说她是当去的,可这两年薛家越发显赫,有她这样的江湖混子朋友,于他而言毫无裨益,还会添人笑柄。全天下怕是只有薛讷这样的实心眼,才会不去努力结交权贵,只守着她这样撒尿和泥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樊宁为薛讷好,自觉应当主动与他疏远才对。
翌日清晨微光,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歇。恰逢休沐,几名生员候补结伴回长安探望亲友了,偌大的道观里只剩下樊宁一人,她惦记着傍晚仍要去弘文馆别院取《推背图》的抄本,便守在院里盯着日晷算时辰。日昃时,越发无聊的樊宁在槐树下练起剑来。
昨日令守卫长等人见之心惊的那一对细剑,名为“易剑”,平时各自插于竹鞘中负在背后,看起来就像是用来担行囊的竹棍。如是的好处,便是不至于在过关进城或遇到巡逻武侯时被以“私藏利器”的罪名抓捕,但一旦出鞘,这寻常的竹棍就会显露出一对既细且坚的双刃剑。一柄是银白色的,由百炼精钢打造,锋利无比;另一柄是玄漆色的,由北冥玄铁铸成,硬度奇高。左右两手各执一柄,一黑一白,双剑四刃,正合《易经》里“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之意。而樊宁亦以自身对太极剑的领悟,精进出一套适合这对细剑的剑法,取名“两仪剑法”,自她练成这套剑法以来,还不曾在白刃战中落过下风。
此刻她双手执剑,挥舞如飞,剑锋寒光所到之处,院外飞来的霜叶皆被一斩为二。随着剑刃带动气流飞舞,霜叶时上时下,越聚越多,如彩练般萦绕在樊宁身侧。又随着双剑向天一指,残叶骤然四散,缓缓坠落。
日光映在黑白双剑上,惹得樊宁一时有些眼晕,她霍地收剑,转身欲回屋内,绛红色的束发带随风飞舞。不远处,忽传来一阵拊掌声,樊宁回首抬眼,只见秋色里,薛讷坐在房顶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樊宁见这小子又来,转身上前两步,眯眼叉腰望着他,讽刺道:“你是想做道士了吗?怎的天天来我们这里。”
“李、李师父呢?”薛讷近武功进益了不少,想在樊宁跟前露一手,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下了一丈半高的屋顶,双脚登时被震得发麻,踉跄了两步才站住,嘴也跟着瓢了一下。
好在樊宁没留意,只顾记挂着李淳风,“昨晚不是你说,圣人与天后召见师父吗?他昨晚就出发去长安了啊。”
“这便奇了,”薛讷挠了挠头,神色迷蒙,缓缓说道,“原是李师父没有按时入宫,太子殿下才命我来问问。”
李淳风竟然没有奉诏入宫去?樊宁眉心微蹙,暗想自家师父虽然懒散惯了,但总不至于连命也不要,连圣人的征召也敢耽搁。难道是遭人绑架了?可以自己师父的身手,一般的恶霸根本不是对手,总不能是去平康坊喝酒醉死在桌案上了吧?
薛讷看出樊宁心思,宽慰道:“李师父一向潇洒,虽然贪酒,但从未误事,或许是在何处看到了新鲜事,一时连进宫面圣也忘了……”
薛讷这么说并非毫无依据。幼时他在观里清修,为父亲赎业,某次李淳风出门去十七八日才回来,饿得薛樊两人差点扒树皮,若非薛母柳夫人前来探望,只怕他二人早已没命。
提起从前的事,樊宁松了口气,忍不住低声嗔道:“从前贪新鲜也罢,今日这是连命也不要了!圣人天后若是恼了师父渎职,这小老儿岂不要去刑部吃牢饭……”
“这点你放心,除了李师父外,太子殿下还请了法门寺的高僧,已为圣人答疑解惑。只是此事事关朝廷命官的行踪,虽说李师父一向闲云野鹤,但无来由地行踪不明,总是让太子殿下挂心……”
“怎的连法门寺的僧人都叫来了?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樊宁好奇地问道。
薛讷双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太子待你如把兄弟一般,你竟连点事也打听不出来?”樊宁抬手给了薛讷两下头槌,心烦地摆摆手,“你快回去吧,我还要去蓝田的弘文馆别院,帮师父再去取《推背图》抄本。待师父回来,我即刻遣书童去你家送信,他日再向太子殿下请罪。”
樊宁说着,抬脚往马棚处走。薛讷脸上露出几分局促,似是想关心樊宁,嗫喏道:“这里往蓝田至少要半个时辰的马程……”
“师父不在,若真过了宵禁时分,我就只能说自己是薛大官人府上的人了,你来交赎金领我呗。”樊宁明白薛讷所指,笑得淘气乖张,言说后利落地从马棚里牵出坐骑,翻身而上,飞一般地向弘文馆别院方向驶去。
听樊宁说是自己府上之人,薛讷愣怔片刻,偏头一笑道:“那样我可是要被罚俸的!”语气中却丝毫听不出责怪之意,反而带着几分欣喜和赧然,清澈明亮的双眼毫不避忌地锁定着樊宁渐行渐远的身影。自从八岁起,他在父亲薛仁贵的安排下来李淳风处修道赎业,认识樊宁已有十载,她一直是这样胆大无畏,好似天塌下来都只是稀松平常的事一般 , 这与一向克己谨慎的薛讷正相反,而这也足以令出身高门宅地的他无限向往。
薛讷嘴角的笑意渐渐漫散开,待樊宁的红衣身影渐渐融入一片枫林中,看不真切了,他方敛回目光,扬鞭驰马,向反方向的长安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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