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弗莱明(Robin Fleming)
波士顿学院中世纪历史学教授、古根海姆研究员、伦敦文物学会会员,多次获得普林斯顿大学高级研究所与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高级研究所)项目资助。自2023年起任美国中世纪学会会长。代表作有《诺曼征服时期的国王与领主》(Kings and Lords in Conquest England)和《末日审判书与法》(Domesday Book and the Law)。
引 言
这是一本关于中世纪早期的不列颠人,以及他们居于斯的社群的书。这本书也是一部叙事史,打算讲述这些人的生活的故事。现在姓名可考的几位——圣高隆(St Columba)、“和平者”埃德加(Edgar the Peaceable)、海韦尔·达(Hywel Dda)和“决策无方者”埃塞尔雷德(?thelred the Unready)——几乎一直都是这个时期叙事史学的焦点,而且他们主导着研究。虽然因为我们的书面资料太少而且含糊不清,这些人的生活和事迹往往极难重建;有许多历史学家毕生都在努力从极少且毫无关联的关于他们的史实中建构有意义的生命历程。这些人一旦出现在我们的叙事历史中,他们(旁边是我们关于他们我们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的连篇累牍的讨论)往往便占据了所有讨论空间,结果,几乎没有留给数十万与奥法王(King Offa)、哈罗德·戈德温森(Harold Godwineson)这样的人物生活在同一时期的寂寂无名者任何空间。因为我想在我将要讲述的故事中给这些其他人更多空间,所以,知名度更高的人在本书中较少现身;实际上,读者在本书中找到的有名可考的个人和具体事件比大多数叙事史都少。但是,他们也将在本书中找到大大多于他们通常在这个时期的叙事史中找到的历史行动者。
本书选择这一视角,首先出于对实际情况的考量。关于这个时期的政治情况已经有许多优秀的叙事作品,它们的作者也是非常优秀的历史学家,沿着类似的方向再进行一次探索确实很难。其次是更深层的哲学层面的原因。我过去常常认为,处于社会顶层的人会对每个普通人的生活、对社会都产生巨大影响。但是,尤其经过布什总统任职的8年,我们发现,千千万万普通民众参与并缔造的历史潮流,它们缓慢、稳步、无声无息,却塑造了整个社会和文化,上到总理和总统、下到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受到了深深的影响。比如,智能手机和社交平台的普及、远离烟草的倡议、方便的避孕措施、物质的极大丰富,等等。我一直相信,在更遥远的过去亦应如此。我想写一段记叙中世纪早期的历史,它记录的是普通大众的日常生活,他们和他们参与的活动(而不是国王和政治事件)是故事的核心。因此,本书打算从中世纪早期不列颠地区每一代人共同的行为、信仰和苦难出发,看一看他们的经历如何塑造了所有人的生活,并深刻地改变了整个社会的进程。他们对历史的塑造,比那些我们恰巧知道名字的人物更加重要、更加深刻。成书之际,我发现我笔下的历史与布莱恩·哈里森的新书《寻求地位:英国1951—1970》(Seeking a Role: The United Kingdom 1951–1970)异曲同工。哈里森一开始就告诉读者,其书的“重点不是按年代梳理政治事件,而是那些不那么为人熟知的独特的非政治事件,它们带来的改变可能缓慢,甚至难以察觉,但往往同样是革命性的。没有任何一个社会里政治家和政府官员能够支配人们的日常生活”。我同意,历史叙事应该倾听非政治性变革事件发出的声音,它们可能在不同地点平行发生,而不应该纠结于社会的某个子方面,做历史的归纳总结,为了补充说明国王和王国的“真实历史”,专门分出几个章节讨论女性、社会、农耕和经济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