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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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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太上皇并不罕见。但连续四代皇帝中出现三位太上皇却只有南宋有。是幸福的交接，还是有难言之隐？本书让中国宋朝时期一段难以启齿的皇帝家务事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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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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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帝制时期，父死子替、兄终弟及是较普遍的皇位更迭方式。这种方式下，皇位继承只会发生在上代皇帝去世之后。但在南宋前期，皇位的传承却连续以“内禅”的形式出现。南宋前四帝，继位时上代君主均仍在世，他们同样面临血统上后继无人的困境，这在整个中国古代并不常见的。这固然与一直困扰宋朝皇室的身体与生育问题有关，但也受宋代所处的时代氛围、国际环境所影响。此外，宋朝所秉持的皇帝、大臣之间特有的“君臣共治”体系，以及后妃的特殊政治地位，都多少影响着皇朝在继统方式上的选择。每次内禅前后上演的充满戏剧性的皇室“父子”情仇背后，透视着从深宫之中、朝堂之上到万里疆场内外的各方角力，也揭开近古皇朝极权模式所面临的新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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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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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敏捷，历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博士后，广州南方学院讲师。学术兴趣点主要在近古财政、赋税与基层社会研究，对政治、经济变革也颇怀好奇，在《文史哲》《史学月刊》《史林》《中国经济史研究》《安徽史学》等刊物发表论文多篇，主持国家社科基金1项、省部级基金1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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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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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子 001
第一章 赵构的幸运与烦恼 025
一、“泥马渡康王”的背后 025
二、做了一个月的“太上皇” 043
三、那些失去了的孩子 056
第二章 何人可继大统 064
一、谁可关心立储 064
二、养子如何养成 079
三、东府与西府 100
四、南内与北内 120
第三章 最终还是看走了眼 137
一、东宫之争 137
二、“英武类己”的恭王 148
三、等了十八年 168
第四章 皇帝梦圆后 206
一、绍熙初政，宜若可取？ 207
二、“任贤”和“纳谏” 230
三、父子情仇 241
四、立子还是立侄？ 254
第五章 悍后、疯皇与又一次内禅 266
一、皇帝疯了 266
二、过宫风波 274
三、又一次内禅 293
尾 声 内禅——家事与国事 314
后 记 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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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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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序：宋朝往事，如在眼前
耿元骊
后周显德七年，岁在庚申，公元纪年则曰960年。这一年的“春节”，就在公历1月31日。经过了数十年各方势力混战，天下还在大乱，百姓生活仍在苦难之中（当然，传统王朝盛世，百姓也在苦难之中，乱世倍增而已）。不过，古今一例，百姓们，大过年的，假装也要假装一下，麻醉也要麻醉一下，大户小家都欢天喜地，撤旧符，换新桃，祭祖悬影，张灯结彩，宴饮欢唱。无论内忧外患如何，生活总要继续下去。可是，就在中原大地一片祥和气氛之中，突然——可以说非常非常突然，大年初一，北境传报紧急军情！北汉勾搭辽军，攻打过来！开封城内，惊慌失措的百姓，惊慌失措的大臣，还有惊慌失措的小皇帝，焦急一叠声：怎么办？怎么办？
“大周”，说起来总是中原正朔，且蓬勃之际，岂能坐以待毙！必须抵抗，必须派最富军事指挥才能的大将率军抵抗！不过，谁是具有这样能力的大将呢？当然，朝廷知道，百姓知道，只有赵匡胤一人而已。赵匡胤成竹在胸，也不推辞，安排妥当，于初三日带兵北征。走了一天，来到陈桥驿，夜色降临，驻扎下来。接下来的故事，三尺孩童以上，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黄袍加身”的“陈桥兵变”成为古今耳熟能详的“往事”。显德七年，飞速变成了建隆元年，开启了一个全新朝代：宋朝。由此，也就进入了我们想重新回忆的“宋朝往事”。
在中国历史上，“宋”之魅力，独树一帜，让人不停地想起它。提起宋朝往事，很多人都感觉历历如在目。那么，以后见者之明，再观察宋代，到底该如何认识宋呢？陈寅恪先生讲“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就已经为它定性定向，成为我们认知宋朝一个基底性叙述了。不过晚清民国以来，学者与世人在外敌入侵背景下，看待宋朝总是觉得它“积贫积弱”，几乎只有陈先生独具慧眼，但是随着世界变化，研究逐步深入，观念多轮更新，世人越发理解陈先生先见之明，发现宋朝既不贫也不弱，乃至更多强调“宋朝”有趣又有生机那一面了。在当代中国人看来，这是一个有意思、有故事的风雅时代。
宋朝文化，偏于“雅致”一路气象，已经有无数学者指出过了。虽然“西园雅集”其事本身未必完全符合史实，但是“雅集”精神却是宋代真实“文化心理”。他们吟诗词而唱和，他们抚琴听音，他们绘山水而问禅风，“宋型”文人风貌就显现于其中。从“西园雅集”千年反复阐释与模仿当中，足见其影响之深远。而“雅集”所体现出来“极简”美学，是宋代高雅文化全部核心所在。扬之水先生说：“抚琴、调香、赏花、观画、弈棋、烹茶、听风、饮酒、观瀑、采菊、诗歌和绘画，携手传播着宋人躬身实践和付诸想象的种种生活情趣”。当然，这种风雅文化，也深深影响到市井文化，推动了市井文化与风雅文化同步大放异彩。甚至或者可以说，在宋人那里，市井文化就是风雅文化的变身。
宋朝经济，以工商流转增值为主经济运行模式，初步迈向了现代经济门槛。又因为总掌控区域大幅度缩小，外部军事压力过大，财政供给压力倍增，不得不开拓在传统农业经济之外财政来源，竟有意外收获，也就是发现了一条新经济之路：由工商业繁荣，进而推动生产力提高。手工业和商业贸易，对比前朝，都有了大幅度进步。作为衡量经济发展一个重要指标，宋常年铜钱铸造数量，比唐代鼎盛高峰还多出数倍，更不用提出现“交子”这样具有现代化性质纯信用货币。当然，受限于诸多因素，并未能或者说完全没可能实现从传统经济向现代经济的惊险一跃。
宋朝政治，在传统时代政治大势中，堪称特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不因政治斗争因素随意诛杀大臣，都是宋朝独有特殊之处，因而建立了一种相对开明政治局面。虽然我们完全了解，宋代政治也有诸多问题，党同伐异，文字狱，争执与整肃似乎也都没少过，但是在整体上观察帝制时代政治进程，完全可以确认，宋朝相对偏于宽松。从整个王朝政治史上观察，两宋还都可以说是独特存在。而科举取士，更是奠定了读书人在政治上进取之心，社会流动开了一个虽不宽松但也绵绵不绝上下交通渠道。有志者，可以通过考试进入到统治阶层，自认对天下有责任，亦有担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宋朝都是奠定中华文化最终形成重要一环，无宋则不足以言中华文化。不过，普通读者对宋朝印象，在经历了长期看低之后，则有近似180度大转弯。最近数年，欣赏宋朝，研读宋朝，描绘宋朝生活则成为影视、阅读、游戏等各类市场上新宠。各类时新或传统媒体，时不时地就出整本宋代专题，制作了各种各样音频课、视频课，坊间也在学术著作大批出版同时，出现了无数种关于宋朝的通俗著述。在关于宋朝叙述大繁荣之时，在这无数种关于宋代讲述中，为什么我们还要再增加新一种呢？这大概就是因为，宋之魅力势不可挡。虽然名家大作，珠玉在前，但是我们还是想试图提供更多维度给读者进行参考和对读。
如何提供这更多维度？孟浩然诗句，“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最能代表我们心情和缘起之思。就是想通过人和事两方面，与读者诸君讨论宋朝独特之处。宋之风雅、政事、富庶，都体现在人和事之中了。没有那些特立独行之人，风雅不可见；没有那些风雅之士行动，政事不可知；没有那些百姓努力创造，富庶无可求。想要全方位观察宋、了解宋，欣赏大宋之美，就请来和我们一起来回首宋朝往事。
面对浩瀚宇宙，面对苍茫大地，面对漫漫人生，我们内心常常涌起一种深远庄严之感，不由得想去探究和思考。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只有人类才渴盼了解自身，试图了解自己过往。而有着世界上最长久、最多历史记载中华民族，也算得上是更愿意了解自身历史的族群之一。与历史人物、事件建立起属于我们自身的沟通管路，唯一渠道和办法，就是读史。读其书，想其人，念古人或雄壮或卑微一生，感慨万千，油然而生一种复杂情绪自会弥漫在胸间。这大概也是想了解历史，阅读历史普通读者常有心境。不过世易时移，学有专攻，不可能让有阅读渴望各行各业读者，都能重新从工具层面开始入手研读，所以回首“宋朝往事”，十人十事，纵横交织，就是我们所提供出优质精神快餐。
宋代人物纷繁，我们选择了赵匡胤、赵普、寇准、范仲淹、包拯、狄青、沈括、岳飞、陆游、文天祥十位代表性人物。相信以读者诸君敏锐度，已经明了我们选择用意。赵匡胤，开国之君，没有他布局和冒险一搏，不会有大宋建立；没有他所奠定基础，宋朝也许就是那个“第六代”了。赵普是宋朝开国元勋，也是宋初文臣之中较为有名那一个。一生之中三次入朝为相，影响很大。世人知道他，多以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典故。他长于吏道，善于出谋划策，“智深如谷”，开国大政，多依赖于赵普策划。寇准，评书演义当中最佳人物，一句“寇老西”牵动了多少我辈凡夫俗子心！可以说，他就是那个有棱角有缺点最佳演员。范仲淹，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千古名言名句，几乎每个当代中国人都会反复学习那千古名篇，没有他，宋朝就缺失了一点什么。包拯在明清以后，已经成为中国古代清官杰出代表，是为政清廉、公正执法、断案如神的象征，民间呼为“包青天”。以他为主角衍生出历史演义、戏剧小说、电影电视剧为数众多而历代相传。戏说虽然于史无征，却激起我们窥探历史上包拯究竟是何种模样的极大兴趣。狄青从一名基层农家子弟应征入伍，出身低微，一无权二无势，通过自己精湛武功、高妙指挥能力和优良人品，以及在国家危难之际奋不顾身突出表现，成长为接近权力巅峰的枢密使，是底层小人物逆袭典型，后代小说家甚至以他为主角写成了诸多小说演义作品。传说狄青是武曲星下凡，与文曲星下凡“包青天”一起享誉天下。沈括，我们了解大书《梦溪笔谈》，更了解他记述下来的活字印刷术。他是那个时代文人典范，虽然后人未必赞同他为官为人之道，但是都欣赏他作为文人士大夫而能关注于下里巴人技术进步的开放心态。岳飞，就更是无数传奇小说当中最优榜样了。千百年来，不知道影响了多少英雄豪杰！陆游是伟大诗人和伟大爱国者，大多中国学生都学习和背诵过那首千古名诗《示儿》。一辈子渴望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但是时代没有给他机会。从宋金和战历史大背景观察，我们才能发现一个真实的陆游。文天祥，更是我们常常耳闻伟大人物，为了匡扶南宋这座将倾大厦，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依然志向不改、视死如归。伟大人格力量，在中华历史上铸就了一块无与伦比正气丰碑，内化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不可分割一部分。纵观文天祥一生，无负于“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铮铮誓言。
因人而成事，宋代历史上，几乎每天都有大事发生。这些大事如何走向，以后见之明来看，在历史上就更有关键节点作用了。我们同样选择了十件大事，作为代表，算是尝一脔而知一鼎之味。东封西祀、女主临朝、宋夏之战、熙丰新法、更化到绍述、靖康之难、三朝内禅、开禧北伐、襄阳保卫战、崖山暮光是我们选定若干“大事”。读者诸君，当然更明了这十件事情在宋代历史上关键性作用。宋真宗不甘平淡，又缺雄才大略，导演了一场天书降临闹剧，东封西祀，营造太平盛世，将宋朝引到了一条歧路上，带坏了政治风气，无谓消耗财富积累，导致社会出现重大方向调整。宋真宗章献明肃刘皇后，最著名传说就是“狸猫换太子”，而这只是个谎言。事实上，刘皇后作为宋代第一位垂帘听政太后，她身上故事远比“狸猫换太子”更加精彩。自宋建国起，宋朝与党项李氏一直保持着友好关系，西部边界也一直处于相对稳定局面，直到李继迁公开与宋朝决裂。党项李氏逐渐壮大，并建立西夏，发展到足以抗衡辽、宋，三足鼎立，宋朝西部边患几无宁日，漫长曲折战争故事也陆续上演。宋神宗继位之后，梦想成为一个大有为君主，强烈想要改变现状。与王安石一遇即合，君臣相得，开启了一条“改革之路”。不过这改革既艰难，又复杂，在宋人眼里更如乱来。千载之下，评说仍未有完结之期。宋哲宗继位之后，新法逐渐由改善民生、行政、财政、兵政等大目标，转而成为清除异己与聚敛的工具，丧失了正当性，而这一切还在继述神宗之志旗帜下进行。借着更化到绍述之名，大宋这一艘漏水航船驶入了更加风雨飘摇的末路。靖康之难，更是一代伤心之史。在繁华富足当中，突然崩溃，亦是千年少见之事。再建南宋，久居钱江之畔，临安临安，已再无临意。不过相对长期稳定政治局面之下，皇位继承这个中国传统政治大难题，在南宋前半期又成为难上加难超级难题。南宋前四帝，总共见过了四次内禅（高宗为皇子时，见徽钦之禅）。王朝体系下，就没有真正家事与国事分别，这一国事家事大难题，搅得政局翻覆，影响极大。再到开禧北伐，只好说它是虚假反攻。韩侂胄大冒险，最终把屠刀留给了自己。而由此导致政局动荡，让后人感觉凭添了几分萧瑟。更不幸，蒙古崛起，应对失当，为最终没落埋下了失败种子。宋元之间，襄樊大战则是南宋灭亡关键。让我们一同进入宋末历史世界，看看舞台主角人物如何抉择，观其言，察其行。在13世纪末欧亚大舞台上，从全球视角，看看襄樊之战前因、后果、始末、影响与结局。襄樊大战失败之后，元军继续南下，宋人多路义军风闻而动，试图收复故土，好不热闹。但元军一路直下，鏖战五十年，四川最终陷落。宋廷退守厓山，张世杰摆一字长蛇阵，决战一日，十万军民漂尸海上，南宋彻底灭亡。大宋忠臣遗民，以生命为国尽忠，为国招魂。只留待我们后人唏嘘南宋往事，或叹或悲或感慨。以此十事，可见宋朝历史脉络的大关节之处。
以上十人十事，共同构成了“宋朝往事”。知人论世，读人读事，把“人”和“事”立体组合起来，这是我们设想一种新尝试。希望读者诸君与我们携手，一起走进宋朝，欣赏大宋往事，感慨世事变迁，回到大宋场景中，感受历史长河孤独前行，回味大宋波澜壮阔。
本人供职于坐落千年古都的河南大学，日常所居之处，每日教学相长之所，就在开封东北角，宋代遗存“铁塔”之下。这个位置，大概也是王诜“西园”附近。无论雅集是不是真存在，作为宋文化象征，早已经名垂千古。在西园与宝绘堂旁，走在千年铁塔之下，不由得就会生发出思宋之情，悬想宋人生活之景之情，与二三同志研读宋史，更体悟得“雅集”之趣。也就是在这个宋文明萌生的一处所在，在辽宁人民出版社蔡伟编辑盛情邀请下，本人虽不敏，但勇于任事，担下了组织撰写“宋朝往事”工作，幸不辱使命，丛书出版后得到了广大读者好评，故有精装版重印之举。希望我们12人通力合作，能以“轻学术”方式，既保有学术上严谨厚重，又去掉严格脚注带来束缚与阅读限制，带给大家一点不一样阅读体会。感谢陈俊达（吉林大学）、黄敏捷（广州南方学院）、蒋金玲（吉林大学）、刘广丰（湖北大学）、刘云军（河北大学）、刘芝庆（湖北经济学院）、仝相卿（浙大城市学院）、王淳航（凤凰出版社）、王浩禹（云南师范大学）、张吉寅（山西大学）、赵龙（上海师范大学）等一众优秀青年学者（以上按姓名拼音排序）接受我的邀请并鼎力支持，一起完成了这项大工程。
我们也知道，坊间已经有很多种宋史普及读物，我们新增这一丛小草，希望它也有长久的生命力。我们贡献全力，虽然通俗，但不媚俗，文字尽量有趣，但是绝不流于戏说，希望能为您的读书生活增添一点真正的趣味。当然，高人雅士，亦望教导指出书中不当之处。您开卷展读之时，希望我们12人没有辜负您，也没有浪费您宝贵时间，更愿读者诸君与我们一起走进宋朝，知宋，谈宋，理解宋。
大宋宣和七年（1125），太平日久，人繁物阜的东京城，市面上“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道路两旁举目皆是青楼画阁，似可听见“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在朝堂之上则是文恬武嬉，具有极高书画造诣的宋徽宗关心的是他新建的艮岳园林中要添置的名花美木、珍石异兽；文武百官歌功颂德的是“收复燕云”的“壮举”。谁也不敢提宋朝损兵折将后又付出一百万贯燕京“代税钱”、二十万两的犒军费、每年需交付五十万岁币给金朝的代价，才获得残破不堪的燕京及附近几个州县的尴尬事实，更不敢揭露金朝已经分兵南下，徽宗宠信的宦官童贯以赴京汇报为名丢下了军队、防区和百姓逃回东京的真相，因为徽宗下过“不准妄言边事”的御笔，更兼郊礼在即，为边事预警只会妨碍自己拿到因郊礼“推恩”而获得的诸多利益。
于是，当金军势如破竹，直下保州（今河北保定）、中山府（今河北定县）的时候，宋徽宗才似梦初觉。他一边下“罪己诏”，表示不再征集“花石纲”来修饰他的园林，一边丢下他的充塞奇珍异宝的艮岳与危如累卵的京城，也丢下他借以挥霍二十多年的皇帝之位，带着皇后与部分子女，由蔡攸扈从，逃往江南。接手这个烂摊子的，是他的长子赵桓；被他丢弃在东京的子女中，还有他的第九子赵构。
赵桓，史称他“稍急则恐惧而无谋，稍缓则迟迟而又变其谋”，其实并非为人君之最佳人选——他也不是徽宗最欣赏的儿子。徽宗最喜爱的是三子赵楷。赵楷琴棋书画皆通，有乃父之风，还是出名的学霸，曾悄悄参加科举，居然“廷策进士，唱名第一”。加上其母王贵妃又有盛宠，因此深知徽宗心意的宦官童贯与大臣王黼、蔡攸也曾勾结着想要上演夺嫡之谋。虽然阴谋终于没有成功，但这位三皇子赵楷却还是创纪录地被超拜太傅，并被特许自由出入省禁，可见徽宗对他的喜爱。
除了这两名史书上浓墨重彩描绘过的皇子，徽宗实际上还有29个儿子，多得恐怕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全认出来。其中一位九皇子，日后的宋高宗赵构，更有可能完全不在他爸爸的眼里。这位赵构的母亲韦氏，本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可能也样貌普通。韦氏曾与她的好姐妹乔氏约定，谁先得宠，就在皇帝面前引荐对方，于是在乔氏受宠后，韦氏才因此获得了被徽宗“御幸”的机会。本来，这种偶然被皇帝“光临”一下的宫女，一般很快会被忘记，一切又归沉寂，她们又过着“宫花寂寞红”的生活。只是韦氏却在这样偶然的缱绻中，怀上身孕，生下徽宗的第九位皇子。她得以母以子贵，获得了婕妤的名位。
在皇宫之中，皇子与其母亲的关系是微妙的。母固然要以子贵，而子也要因其母受宠方有可能被父皇重视。正由于韦婕妤根本不被徽宗喜欢，所以赵构这名排行第九的皇子与徽宗的关系就相对疏离，他成为储君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不过，赵构的母亲韦氏也并非柔弱无主见之妇人。史书说她“聪明有智虑”，这个下文还将慢慢道来。这里略要提及的是，从赵构的母亲韦氏日后的表现来看，虽然对于徽宗而言她也许算不上有吸引力，但对于一名身处深宫的母亲来说，她的权谋之术却足以自保，也能保护她的孩子平安无虞地度过这一段未成年的岁月。从赵构日后对权术操弄的娴熟技巧来看，他早年与母亲共同度过的时光，也许已给他的个性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生命的前十几年，九皇子赵构虽然不太有存在感，却还是凭借他的皇子身份，在宫里不宠不辱、无忧无虑地度过了早年的时光。他的爱好也与其父兄不太一样。虽然官修史书对他在读书、书法、儒学上的造诣也有与其父兄类似的“日诵千言”之类的描绘，但也着重提到了他特别的爱好，那就是“喜亲骑射”。而且，他的孔武有力似乎超出了“票友”的水平。史载他能“挽弓至一石五斗”，按当时的标准，已经算是武艺超群，足以被选为皇帝近卫“班直”了。此外，他还能平举着两个各重55公斤的米袋“行数百步”，可谓臂力惊人。
如果在平时，这样的爱好与特长，对于一位皇子来说，不过就是多了一种娱乐项目而已，并无实用。但命运有时就是那么神奇。就在赵构虚岁二十那年，金军打到了开封。父亲赵佶南逃，大哥赵桓仓促登基，金军以战促和，要求宋帝尊金太宗为伯父，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归金，纳犒军费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锦缎一百万匹，并提出要以亲王、宰相作人质等要求。
宋钦宗赵桓早就进退失据。他一方面任用李纲擘划防务，另一方面又趁李纲离朝部署城防时，决意与金人媾和，答应其一切条件，同时在京城搜刮金银准备按和约交付给金人。
因为金人要求以亲王为人质，于是钦宗召见诸弟，问“谁肯为朕行”。这时，因为自己的年少英武而可能受过不少奉承的康王赵构，无论是出于初生牛犊的无畏，还是基于对金军残暴的无知，慨然而出，自愿“请行”。临行前，赵构还颇顾大义，密奏钦宗“朝廷若有便宜，无以一亲王为念”，做好了为此赴死的准备。就这样，一个平时毫不起眼的皇子，开始脱颖而出。
靖康元年（1126）正月，康王赵构和任副使的少宰张邦昌出开封，乘坐一个小筏子渡过宽约77米、深约5米的开封府护城河，上岸后从中午走到夜分，方才到达金人修筑的营寨。见到赵构等人之后，金军东路统帅斡离不（完颜宗望）修书一封，派人送给钦宗赵桓，说一见康王，就像见到兄弟那样相处无间。但按随同康王出使的人员回忆，斡离不实际上却是“言语不逊，礼节倨傲”，赵构一行人在金营开始了被软禁的日子。
与此同时，在东京城内，赵桓谋而无断、朝令夕改的个性暴露无遗。就在赵构与另一拨先期抵达的使臣郑望之等人已经出质在金营之时，皇帝赵桓又听信了勤王将士之一的姚平仲的建议，决定夜劫金营。对于钦宗而言，随着种师道及其他勤王部队的到来，敌我力量的对比产生了有利于宋朝的变化，他自然不甘心就此割地、纳币。但对于赵构个人而言，这样的决定明显不把正质于金营的九弟的生命放在心上。而且最荒唐的是，钦宗并未采纳种师道等老将关于劫营时机的建议，而是由道士占卜决定突袭时间，而且军机早早泄露，直接导致劫营失败，宋军反被金军伏击，有数百将士被金军俘虏。
本来，李纲已经扣下割让三镇三关之地的诏书，他本想拖延至勤王部队到达，到时就可以拒绝割地。而实际上开封也真的是在李纲的主持下坚持到了各路勤王军士的到来，宋金战守形势正发生重大变化。但正因为这次不成功的夜袭，致使各方面变故又生。
在金军一方，金将斡离不表示震怒，紧急召见康王等人质。康王等人骤闻这样的变故，自然也颇为惊骇，副使张邦昌甚至“恐惧涕泣”。而赵构在这时则表现出了较强的心理素质，在敌人面前至少能保持表面的镇定，这也使斡离不十分惊奇。
其实，康王在入质金营期间，曾参与斡离不等金将举行的射箭活动，而且连射三箭，全部射中靶心，当时金人已经疑心他是宋廷从宗室中找的擅长骑射的人冒名顶替的“假康王”。如今在明知康王与张邦昌等人在金营的情况下，宋朝还居然敢发动夜劫行动，显然这样的人质起不到威慑宋朝的作用，因此金军更加怀疑赵构的身份，要求退回赵构，“换真太子来”。
在宋朝一方，则是听到劫营失败的消息后，惊慌失措的钦宗听信了主和派大臣的话，立即罢免了李纲等主战派大臣的官职，“以谢金人”，同时撤销了亲征行营司，遣使谢罪，交割三镇。
朝廷在抗金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居然出此下策，这引起了群情激愤，军民不期而集者十余万人，主和大臣李邦彦差点被愤怒的东京民众打死。钦宗为平息众怒，又改变主意，恢复李纲等人的官职。与此同时，金兵孤军深入的劣势渐显，屯兵开封城下日久，容易被守城将兵与外面赶来的勤王部队形成夹攻之势。于是，斡离不也开始考虑要尽早撤离了。
那边厢金军力求尽快获得金银等战利品北撤，这边宋朝主和派官员则希望通过尽快满足金军条件好让金军退走，以免主战派大臣组织了有效的反攻甚至取得压倒性胜利之后，军民回过头来会对自己的议和追责。双方一拍即合，宋朝正式割让太原、中山和河间三镇，并送犒军银1000万两，改以皇弟、宋徽宗五子肃王赵枢和驸马都尉曹晟“质于金国军前”，替回康王赵构，而与赵构一同出使的张邦昌则被朝廷升为太宰，继续作为人质留在金营。
对于大宋来说，姚平仲这次不成功的劫营固然使宋朝在对金的议和中处于更不利的局面，但对于赵构来说，却是重要的转折点，因为他成为金军这次犯境的受益方——他不但不需要像肃王那样，在金军北撤时被掳北去，最后老死北方，而且在返回京城后成为宋室的英雄，被超拜太傅，在朝廷上开始有了初步的威望。
只是，入质金军的经历也明显地影响了这位年轻人对金军、对大哥赵桓的看法。他的英武之气似乎在金营消耗殆尽，从此再不见康王有当日面对金军时的慷慨激昂，反而表现出越来越多的恐惧与畏缩。而且，当他大哥第二次派遣他出使金军时，他也不复当时的义无反顾。当靖康元年（1126）金军再度南下，赵构又一次从开封出发，行向金营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已完全是另一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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