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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跨学科研究精彩佳作,视野广阔、叹为观止
获《选择》、斯坦福大学、康奈尔大学等媒体或机构力赞
从古至今、遍访欧亚美非、“桥”之有形与无形
讲述“桥”在人类历史、文化、社会中的诗意与哲学思想
突破惯常的“桥”的概念,扩展思维
72幅插图让内容生动、立体
散文式的文笔,翔实的资料,尽显深厚学术与文学功力
1.跨学科研究佳作,独特视角突破认知
世间有许多关于桥梁的精美篇章,娓娓述说着建造的艺术、神话与传说,以及桥梁的文学艺术价值。
然而,极少有这么一本书, 深入思考桥之于人的生命体验。
不知人们建造桥梁或在桥上穿行之时,到底在想什么?又是什么使得桥之所以为桥?
门外,一道道桥沟通天下;内心深处, 我们的主观世界究竟想要建起怎样的桥?
桥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问题,
我们需要好好想想:桥是什么或者应该是什么?
通过人类联想,桥以具体的形象承载起抽象的意义,如超越、 风险等,逐渐作为概念进入了思想与语言。
本书不仅详述了世界上诸多标志性的桥梁,更阐述了“桥”这一意向在人类历史与生活中的重要性和含义,指出“桥”不仅是实体建筑,文学、艺术、语言,乃至人类本身都是沟通的桥梁,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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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菲利普·拉金写过:“我们总是以桥为生。” 桥承载了人类相互联系、跨越鸿沟的渴望,它连接起地理的断裂、沟通着不同的文明,而正是这种连通的特性使“桥”超越了物理形态,在不同领域衍生出多样的含义。本书综合了“桥”在建筑、历史、科学、神话、文学、电影、音乐等领域的丰富图景,将桥的诗意与哲学维度纳入九大主题。作者以优美流畅的散文笔调往返于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全景式地描述了桥的不同意义与价值,思考它们为何诞生,又通往哪里;为我们讲述关于有形的与无形的、现实的与想象的桥梁的令人心醉神迷的故事。本书内容涉及的知识领域十分广泛,资料翔实可靠,丰富的插图也为本书增添了许多趣味,读者可借由此书,对“桥”这一意向有全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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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托马斯·哈里森(Thomas Harrison),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欧洲语言与跨文化研究教授,著有《散文学:康拉德、穆希尔和皮兰德娄》《1910: 不和谐的解放》,编有《尼采在意大利》《当代意大利诗歌的本体论与参考》等作品。
译者简介:
刘云雁,浙江大学博士、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著有《中国莎剧翻译群体性误译研究》,译有《金刚》《大城小爱》《花园的欢沁》《自然的欢沁》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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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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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
前言
第一章?神之造桥
第二章?桥上人生
第三章?音乐之桥
第四章?桥上的兄弟与敌人
第五章?文辞之桥
第六章?桥如绞架
第七章?尼采之桥
第八章?海桥与自我
第九章?断桥
致谢
注释
参考书目
译名对照表
译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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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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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世间有许多关于桥梁的精美篇章,娓娓述说着建造的艺术、神话与传说,以及桥梁的文学艺术价值。然而,极少有这么一本书,深入思考桥之于人的生命体验。不知人们建造桥梁或在桥上穿行之时,到底在想什么?又是什么使得桥之所以为桥?
无论身在何方,我们都与自己的家庭、事业和曾经走过的道路紧密相连。21世纪以来,这条纽带不断延伸,与无穷无尽的网络和日常环环相扣,促进了人际交流,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但另一方面,极度开放也意味着失控。缺乏界限与毫无限制的开放如此令人不安,人们不禁发出了限制沟通的呼声。对我们中的许多人而言,联系越密切,我们越容易对外界的来访感到焦虑;连接人心的桥梁反倒成了交流的障碍。门外,一道道桥沟通天下;内心深处,我们的主观世界究竟想要建起怎样的桥?桥是这个时代特有的问题,我们需要好好想想,桥是什么或者应该是什么。
有人说,桥梁如此超凡脱俗,必是天人的创造。文学作品中时有桥的影子,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伊沃·安德里奇写道:“仁慈的真主第一次创世时,地球像一块精雕细琢的平板,光滑而平整,令魔鬼又妒又恨。最初,地球如上帝手捏之物,潮湿而柔软,好似未出炉的泥土。魔鬼偷走地球,用指甲在土地上划出深深的裂纹。”魔鬼的蹂躏造就了沟壑与河流,阻隔了上帝创造的生灵。于是,上帝派下天使,在裂缝上张开翅膀,让人类渡过沟壑,愉悦地生活在一起。“从此,人们从天使那里学会了造桥。他们认为,继喷泉之外,造桥也是极大的祝福,而阻人造桥则是莫大的罪过。”桥梁是神圣的礼物,足以修复恶魔的破坏。
也有人说,大自然布满不可逾越的河流、不可攀登的山峰,一切存在皆有来由;不知何等邪恶的力量才能飞架高桥,干涉自然的秩序,满足人类的欲望。弥尔顿认为,这是人类失去乐园的根源。他这般描述道:人类世界如同链子末端的吊坠,快活地悬于天堂之下,不料撒旦突然改变了人间与天堂的完美关系。他穿过混沌的黑暗,从地狱摸索到地球,途中造了一座桥,顺着桥把自己的孩子“罪恶”与“死亡”带向人间。正是这最初的“移民”,为人类世界带来了竞争与分歧、骄傲与难耐的欲望。弥尔顿的思想有点偏激,他不赞同罗马教皇对英国的态度,加之古罗马语中“教皇”一词的本意是“最伟大的造桥大师”,因此《失乐园》中对桥的评价并不高,颇有向当时的造桥大师——罗马教皇发泄敌意之嫌。其实,早在弥尔顿之前的几个世纪,即使最谦逊的欧洲天主教徒也曾将危险的山间桥称为“魔鬼之桥”,一道歪歪扭扭、摇摇欲坠的小桥横跨天险,多么生硬、多么傲慢、多么危险。
视角不同,看到的世界也大相径庭,真不知到底是天使之桥,还是魔鬼之桥;是实体之桥,还是精神之桥。世间第一座桥也许只是小溪上横着的一截木头,便于人们去远方寻找食物。据吉尼斯世界纪录报道,我出生的土耳其伊兹密尔市有着世上仍在通行的最古老的桥——卡雷凡大桥。大桥建成于公元前850年左右,据说荷马小时候曾经来过此地。1856年12月20日,赫尔曼·麦尔维尔在日记中写道:近三千年来,桥上“骆驼、马匹、骡子和驴子组成的队伍连绵不断”。西行的商队走到这里,便到达了古代最长、最重要的贸易路线“亚述古道”的终点。“亚述古道”绵延2500千米,西起帝国首都苏萨,东至士麦那港——也就是今天的土耳其西部港口城市伊兹密尔,这个新名字到如今也已经叫了几百年。然而,沿着亚述古道将商品运到地中海的船上,还需要穿过士麦那市郊区窄窄的梅莱斯河,于是人们架起了一座单拱石板桥,取名卡雷凡大桥,这座桥至今仍静静地矗立于此。
桥虽小却意义重大,连接广袤的海陆,沟通公路与船舶。自公元前850年以来的几千年间,其社会经济意义不断增强,如今每天有38万辆车通过伊兹密尔北部三座巨型吊桥,穿行于欧亚大陆之间。
与实体桥梁相比,精神的桥梁不那么显眼,但同样至关重要。宗教之桥通过崇拜和仪式,将信徒与人间之外的领域连接起来。例如本书第一章“神之造桥”中研究了精神桥梁的不同形式,从美洲土著的彩虹到中日传说中牛郎织女的鹊桥。文学之桥,将读者带入思想的境遇,本书第五章强调“文辞之桥”,尤其关注散文与诗性表达,认为表达方式越有新意、越经过深思熟虑,就越能超越词语本身的意义,深入描述隐喻的内涵(“隐喻”一词在古语中的本意就是意义的让渡)。隐喻的追寻之中涌现出许多双语和跨语言作家,本书将在“海桥与自我”一章中进行专题讨论,通过研究亚得里亚海的跨文化空间,发现看似简单直接的自我表达,本质上却回避了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智性协调。
音乐之桥与文学之桥类似,也有助于建立和强化人际关系。“音乐之桥”一章中以蓝调音乐为例,探索音乐跨越性别、种族和大陆界限的历史起伏。该章初始就将音乐当作普通的听觉现象,从感觉上将不在场的事物拉近,允许身体通过声音来进入其主体性。这本书还讨论了其他类型的桥,包括桥在伦理、情感和哲学方面的变体。
实体之桥与精神之桥之间,就像神性之桥与魔性之桥一样界限模糊。商业之桥与战争之桥比柏拉图或康德的著作对人类思维的影响更大。罗马巨大的石桥不仅将兵力推进欧洲,而且植入了“世界之都”(caput mundi)的意识形态。“海桥与自我”和“桥上的兄弟与敌人”这两章认为,文化交流的社会历史条件在很大程度上既是集体立场形成的基础,又是其挑战,尤其是在有争议或者共享的领土上,例如南斯拉夫战争时期的巴尔干地区,或者奥斯曼土耳其与其基督教邻国之间纠纷不断的边境。“断桥”一章讲述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摧毁实体桥梁,冷战建起围墙,以及欧盟重新搭桥的故事。虽说欧盟目前仅处于防御姿态,但仍不断通过与伟大的竞争者们合作,搭建实体与象征的巨桥来辐射其影响力。每一座桥梁,同时兼具物质与精神属性。
更进一步,文化本身就是一座桥,一座由成千上万连接构件组成的桥。哲学家尼采将人生比作深渊上的悬绳,一头连着原始自然,另一头则是人类期待的自然。人类既是文化的创造者,又是文化的产物,与其说是像一道由无数拉紧的线编织成的悬绳,不如说是绳上的过客。我们不喜欢走钢丝,比起摇摇晃晃的悬绳,宁愿待在稳固踏实的地方;可惜人类没有选择,无人能够孤立地生存,人类社会的核心就是沟通,桥梁不可或缺。我们不能选择是否造桥,只能选择如何更有效地连接,例如要造多窄多宽的桥?要建多少座桥?最终通向何方?这便是我们遭遇的“驴桥”——中世纪思想家将解决数学问题中的关键步骤称为驴桥。造什么桥取决于我们如何解读自己身处的桥。“桥上人生”章节将“桥”这一过渡空间视为人生最终的居所。寻求救济与提供庇护的瞬间,人们的情感相连如桥。
艺术史学家约翰·罗斯金希望人们“像阅读弥尔顿或但丁那样阅读建筑艺术”。他在《威尼斯之石》(1853)中留下了阅读建筑的范本,启发两代读者从空间形态中发掘思想。后罗斯金时代全面解读桥梁的范例则是1909年一篇六页长的短文《桥与门》。文中,哲学家格奥尔格·西梅尔从建筑学出发,通过概念、修辞与隐喻手段,逐渐超越桥梁的物质结构等形式特征,扩展到历史要素、文化关联与象征内涵,下面不妨简要介绍一下西梅尔的文章,看看桥如何通往历史、文化与象征。
西梅尔发现,桥、路、门、窗和墙都有一个共同点——既连接空间,又分隔空间,从而激发不同的情感与思想水花,彰显各自的独特存在。门是一个不断变化的障碍物,可向内或向外转动,充满了动态感与戏剧效果,而墙却并非如此。西美尔继续写到,门可以打开或关闭,“比单纯、无差别的墙,更具有强烈的禁闭感”。人们往往诗意地说,墙“是哑的,而门会说话”。走出一扇门,就克服了一道禁锢,激活了自由,拥抱四面八方;而踏上一座桥,却只通往单一方向。虽然桥上行动是可逆的,但“进门和出门的意味完全不同”。
门内门外,又与窗内窗外大不一样。窗户只能由内而外地打开,且是部分开放,其意义在于“向外看,而非向内看”,还需要装上窗帘阻隔视线(荷兰某个著名景点不需要窗帘,里面的人不怕被看,或许那里压根儿就没有偷窥狂)。透过窗户的只有视线,不像门那样具有“深刻而重要的意义”。
一条路比一扇窗或者一道门连接的空间更广泛、更确定。西美尔认为只有人类才有能力修路,他对后来兴起的动物认知研究所知不多,但注意到动物比人走得更远,“走得很聪明,很不简单”。动物与人类不同,出发点和到达点始终是割裂开来的两个点,并没有连接起来;人类却能在两地之间修建道路以便往返。早期人类完成了一个激进但具有决定意义的象征性壮举——把出发地与目的地连接在一起,并以大量类似行为表明我们是“分久必合”的生物。如此一来,即使两地相隔甚远,也可以从思想上连在一起。
人类克服地形分割最了不起的壮举,便是修筑桥梁。与道路不同,桥不仅克服了空间的被动分割,而且征服了大自然主动创造而充满戏剧性的大裂缝——水体或峡谷。桥比其他建筑形式更有想象力、更巧妙、更人工化、更抽象,常常显得如诗如画,甚至超越现实。一座桥的概念与审美意义往往超越了实际功用,为抽象的“结合”赋予了可见的形式,强调着人类对自然的贡献。桥梁“与相连的河岸之间的关系,不像房子与土地和地基之间的关系那样混乱,不像地基隐藏在房子下面,不容易看清”。桥是一条特殊的路,不仅出发地和到达地同质,而且两者之间的整个空间也属于同一性质。就这样,一座桥以极其显眼的方式,将河流的两岸化为“精神上的单一体”,使“运动凝聚成一个坚实的创造物”;相形之下,窗户、门、道路与墙都无法产生类似的结合感。桥梁,令人类的连接之伟力跃然于形。
西梅尔的文章以大胆的笔触描摹建筑结构,追问人类认知的触动,鼓励读者进一步探索建筑的内涵。其中对墙的描写非常特殊,麦尔维尔的《抄写员巴特比》讲了一个关于墙的奇妙故事。抄写员巴特比在华尔街工作,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盯着窗外对面大楼的墙,呆呆地,整个人就像一堵墙。每次,他的律师老板下达任务,他总是回答:“我不想干。”调任这份工作之前,他曾在邮局的死信通知办公室工作。干的什么活儿?很简单,如果一封信因为收件人去世而无法送达就成了死信,他的工作是回信给寄件人:“很遗憾地通知您,某某先生已经去世。”邮局里,巴特比始终围绕着一堵墙工作,把寄信人和收信人分开。故事结尾,巴特比死了,死在人称“坟墓”的监狱墙下。书中将墙与司法机构联系在一起,仿佛在提醒读者,墙的修辞如何进入政治领域。温迪·布朗在《围墙国家》一书中提到,某国公民如何通过在现实与幻想中与邻国隔离,来使自己的祖国变得伟大。
政治、心理和文学话语同样适用于卧室、走廊、地下室和阁楼。弗朗茨·卡夫卡特别在意窗户,不是为窗外风光着迷,而是为窗户特有的监控能力。卡夫卡的窗户将被观察者变成被监视的对象,人们漫步街头时经过的无数窗口,都成了追踪他们的监视器。建筑结构的意义往往取决于其概念与文化表述。西梅尔等人对桥梁地理空间的阐释,吸引人们进一步从社会、历史和哲学角度去解读桥。从此,一个萌芽逐渐丰满,产生形象,发展为文学、绘画和哲学,进一步扩展为神话传说。墙是哑的,门在说话,而桥的声音比二者更嘹亮,也更符号化。
阿尔贝托·乔治·卡萨尼写过一本《桥的形象》,为更深层的桥梁研究提供了参考。这本书中,作为连接体的桥转变成符号或形象,但转换并非自动发生:只有当桥的内涵超越其视觉效果时,空间形态才转变为形象,不过几乎所有的桥都具有超越视觉的含义。
有历史的桥都带有一点象征色彩。修建金门大桥的目的是缓解旧金山湾的渡船交通,不料却在美国文明的陆地尽头,呈现出技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宏大画卷,产生了更加深层而壮观的效果。另一方面,这座桥无意中成了自杀者们的首选,如今已很难摆脱这种印象。此外,金门大桥还不断展现着人类渺小与眼前海洋广阔之间的崇高矛盾。无论能否在人脑中产生生动的形象,桥始终充当着与外界联系的交点,本书第六章“桥如绞架”以及第一章都讨论了桥向外部延伸的意义。
桥的故事可能比任何其他人造建筑都要多,每座桥至少有一个故事。据说,希腊的阿尔塔桥地基里埋着一个活人,以抵御大水;热那亚的莫兰迪桥,在当时(1967)是一个了不起的技术壮举,数百万意大利人从此通行于利古里亚的高速公路上,但大桥建成后不到五十年就轰然坍塌,带走了近四十条生命。这一事件引发的两个概念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其一是桥梁的不稳定性,特别是技术上激进的桥梁;其二就是意大利国家机构的失职。每一座桥,讲述的不仅仅是故事,还是历史。
通过人类联想,桥以具体的形象承载起抽象的意义,如超越、风险等,逐渐作为概念进入了思想与语言。“建起桥梁,不造围墙!”之前的几代人向我们传达着与当今截然不同的思想。他们说:“不要过河拆桥”,“船到桥头自然直”,或是“桥下的河,改不了道”。其中的概念意义很清楚:桥意味着过渡与合作,高效与便捷的协调,开放与互惠。然而,更加晦涩的是文学和艺术中广泛存在且充满雄辩意味的桥梁概念。那些看不见的桥,混淆了桥式连接与单纯的接触或互动。
更加高深微妙的层面上,道德承诺、情感纽带、想象力与智力关系相互结合,以理论和道德信仰为黏合剂,构建出类似实体桥梁的内涵。可以说,世间一切皆桥,包括水路与我们飞越的天空——只要愿意将其理解为桥。可惜我们平素的理解方式通常是零散而局部的,缺乏桥式思维,很难将国与国之间的空间运输看作桥。桥式思维意味着积极跨越概念、文化和历史的鸿沟,一种思想在异国他乡扎根时,就成了一座桥;技术和社会机构亦然,且往往在着陆后适时改变功能,适应新环境。有些桥甚至无处可通,例如“无人行走之桥”:现实与情感对象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也许因为一开始对目的地的规划就是错的。
下面几章中,我将从不同的历史与艺术层面来介绍一系列不同的桥,这里暂且浅说一点桥的特征与原则,以充实前言。
桥梁形态来自分离的拓扑结构,以地质或地理文化边界为前提,有时也会跨越国境,例如危地马拉和墨西哥之间的苏恰特河(可惜以目前的政治现状,只怕乘筏子过河反而更容易些)。另一个例子是韩国与朝鲜之间的汉江河口,如今几乎无人渡江,修桥搭船都没戏。
桥梁不断抵消、抵制或克服着令其分裂的力量,无论这种力量来自水流还是空气。桥梁将不相干的领土连接在一起,长久地连接下去。一座桥的互动非常有限,既不能中和两岸之间的差异,也无法形成一个统一的综合体,仅仅只是将两岸扣成一对,而这正是“结合”的关键。
桥梁本身超越了两岸的差异,引向和谐融洽,成为两者之间的第三个空间或阶段,成为穿越边界的通道。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著名哲学散文《筑·居·思》中做了相关讨论,分析心理学家罗斯玛丽·戈登亦对此很感兴趣,可见桥式连接本身就是哲学思索的关键问题。
桥是坚实的,不像虚拟、液体与数字世界中的连接那样转瞬即逝,缺乏稳定性。过桥时,我们不是在水面上滑行,也不是踩在石头上——桥下的支架或桥墩深深嵌入河床,否则水流可无法支撑一座桥。稳定多么重要,如果罗马城每隔五年或十年就变个样子,而不是以固定的建筑形态持续存在,人们无法随时返回,这样的罗马可还有往昔的荣光?注定朝来暮去的所在,永远无法成为建设的基础。一个世纪前,诗人保罗·瓦莱里曾饱受精神疾病之苦,他写道:“中断、不连贯、惊奇是生活的常态”。无所事事如同腐殖质,静静地、长久地留驻,却最终更有可能生发持久的关联。两千年前,朗吉努斯说:“万物之伟大,在于有序的连结,形成了稳固的结构。”
生活在罗马或博洛尼亚这样古老的城市,便与“过去”搭起了一座桥,不容易遗忘。当然,还有一些桥并不固定,例如可伸缩的桥、吊桥、被烧毁的桥等,可以参考以下规则来衡量这类桥:建立空间通道,需要首先理解其所处的空间。
一桥引向彼处,但并未与此地断开,人们总是能够回到原点。(再强调一遍,这种说法原则上正确,但亦有例外,如威尼斯通往死监的叹息桥,桥上走过的人将不再回来,除非成为一具尸体。)桥梁不是通往多条路径的门户,不是网关,不是植物的根茎,不是网络,也不是事物相交的界面,我们经历的一切皆可成桥。但越是如此,桥的存在感越稀薄,万物互联的世界几乎就是一个无法逃离的迷宫(labyrintha)。
踏上一座桥,就踏上了目的不甚明确的前程,若隐若现的目标推着我们往前走——一定要过桥。公路旅行更容易即兴发挥,旅途一路开放;但桥的尽头却像一个标志、一个象征,暗示着眼前的不完整,引导人们走上桥梁、开始渡河。一座桥不仅仅是一个符号,而且是符号的符号,通往隐含的意义空间。
走过一座桥,意味着从熟悉走向陌生,这种设定本身就带有陌生感——一个陌生的过渡,一个间隙、关联与共同的空间,走上了桥就面临着与此岸截然不同的境遇。创意写作便是如此,从熟悉的事实走向新的理解;阅读则反其道而行之,将新发现的陌生感带回日常生活。倾听之时,类似的变化也在悄然生发。例如“音乐之桥”一章中提到,听音乐的过程,就是对入耳的声音及其目的解码的过程。聆听、阅读和写作往复交织的空间就是思想的空间,我们遨游其间,想象、回忆并决定未来。
过去的经历也许将成为桥式事件。有些大事具有世界历史意义,影响了许多人;但人世间大部分是小事,是微观的历史,没有超过一个人的一生,例如失恋、家人过世、移民、换工作等等。这些人生中的关键事件将生命形态转向另一个方向,但新的主观领域无法完全取代之前的所在,只能将二者紧密结合在一起。当人们拥
抱生活剧变、塑造新我之时,这些经历便成了桥,也可以称为桥式事件。
桥式事件具有决定性影响,两端从此皆有改变。这种影响就像保罗·德勒·莫纳凯的雕塑《记忆与遗忘之间》(图0-1)所描绘的那样,雕像置于土地和水面的边界上,一个主体向两个方向凝视,过去的一部分早已遗忘封存,记忆却裹挟着过往向前奔流。桥梁为双向运动提供了基础,但没有人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你再次返回的土地也与之前离开的那片土地不一样了。曾经看起来简单的事情,现在也变得复杂。
桥是中介,却无法决定调解的条件,怎样通过谈判解决分歧仍是巨大的挑战。1853年1月16日,亨利·戴维·梭罗在日记中写道:“朋友即对手,分居河流两岸。”他到底在谈谁?作为对手的朋友,还是作为朋友的对手?两种解读皆无不可,两种关系中的张力保持开放。尼采也曾以很有个性的方式讨论过这个问题:
生命中的某一刻,我们曾如此接近,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们的友谊与兄弟之情,只有一座小小的天桥将我们分开。你即将踏上桥时,我问道:“你想穿过天桥来找我吗?”你犹豫了;我再次询问,你仍沉默不语。从那时起,我们之间便阻隔了千山万水,想要再次相聚亦不可能。如今,一想到那座小桥,你便无言以对,忍不住啜泣与哀叹。
心灰意冷的年轻人杰尔吉·卢卡奇心里充满了疑惑:敌对的朋友之间既然能搭建桥梁,这座桥难道不会限制其行为规则吗?这位匈牙利哲学家如是写道:“伦理是一座将我们分开的桥;我们在桥上来来去去,却总是回归自我,不曾遇见对方。”一般来说,伦理意味着人们倾向于代表他人行事,而杰尔吉的忧心却是反直觉的。同时,伦理学也是一门规范性学科,常常固化为教条,规定人类互动的特定方式。最复杂而又最单一的人类经验总是强调伦理,令人们在该向谁忠诚的冲突中无所适从。以桥弥合的分歧并没有因此消失,有些甚至被强化了。桥梁本身促成交流,承诺通过交流来解决分歧,却最终令人失望。
以上便是我从后文中提炼出来的思想框架,还需要具体案例进一步阐释。每一座桥所创造的机会和挑战都超越了建桥之前的设想;每一座桥在提供新的解决方案之时,也创造了新的问题。
这本书谈古论今、纵横捭阖,突破了时空的维度,通过文本、音乐、建筑、宗教、雕塑与电影戏剧中桥的形象研究,阐释了自古以来桥对人类社会的连接、分裂与隔离的多重意义。
本书超越了桥梁的物理结构,将其视为连接与分隔、实体与精神、过去与未来之间的重要媒介。哈里森从不同文化、宗教、文学作品和哲学中提取了桥梁的丰富内涵,揭示了桥梁在人类心灵和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书中首先介绍了桥梁作为物理结构的发展,如罗马时期的桥梁建造和其在军事、政治上的应用。随后,作者探讨了桥梁在精神层面的象征意义,例如在宗教故事中,桥作为神圣与世俗、生与死之间的界限。当然还讨论了桥梁在文学作品中的象征角色,如但丁的《神曲》等作品通过桥梁形象展现了人类情感和精神追求。
桥梁既是文化交流的纽带,也是冲突和分裂的象征,例如战争中的桥头争夺和象征性地分隔不同社群的桥。桥梁在现代社会中的作用日益复杂,不仅承载着交通运输的功能,也成了艺术、技术和政治的象征,哈里森由此关注到了许多与桥梁相关的社会现象和问题,如城市发展、人口流动、社会排斥和环境保护等,大量案例展示了桥梁如何影响和改变人们的生活,以及人们如何通过桥梁来理解和塑造自己的社会环境。
书中也讨论了桥梁在个人心理层面的意义,如作为心灵沟通的隐喻,以及在个人成长和自我认知中的作用。哈里森提出,桥梁可以帮助人们跨越心理障碍,连接内心世界的各个部分。书中最后强调,尽管桥梁在历史上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但在全球化和技术发展的当下,我们对桥梁的理解和应用需要不断更新。哈里森呼吁人们认识到桥梁在促进社会和谐、文化交流和个人成长中的潜在价值,并在未来的设计和建设中充分考虑这些因素。
总体而言,本书通过跨学科的视角,深入探讨了桥梁的物理、文化、社会和心理层面的复杂内涵,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全面而深刻的桥梁象征意义的解析。文本风格既学术又优雅,既可以当作桥梁文化研究的人类学著作研读,又可以当作美文,用来消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然而,厚重优雅的文本给翻译带来了巨大的难度。文中长句众多,用词比较古雅,时有思维跳跃。文辞的晦涩与思路的跳跃,往往是因为在西方日趋保守的社会语境之下,某些议题内容不便明言,颇有些欲言又止、点到为止之意,翻译中整体采取了明晰化策略,以译者注等形式,对原文中的双关、言外之意以及省略的历史背景进行了比较详细的解释。
本书引经据典甚多,涉及圣经的片段基本上采用了和合本的中文译文,但因少量圣经原文及宗教文献来自作者挖掘的稀有版本,而通行的中译版本中并无此词或此句对应的翻译,在这种情况下,译者尽量按照原文补译,除特殊情况外不再单独说明。宗教经典之外的引文,因引用的片段与全诗的侧重点有所不同,如果完全沿袭已有的译文,可能会导致引文与上下文语境不协调,因此译者进行了重译。例如第一章大量运用了但丁的《神曲》,中文翻译借鉴了吴兴华与王维克等译本,但最终译文仍由译者根据上下文的侧重点重译。重译不单独说明,但沿用前译时则会注明原译者。
本书翻译过程中受到了许多师友的关心与帮助,涉及多语种文献的部分,多番仰赖湖南师范大学不同语种老师们的帮助,例如日语术语、人名地名与历史掌故的翻译,感谢冉毅教授的多次指点与校对;涉及法语及其文化的部分,感谢曹沛芳老师支持;涉及希腊和罗马文明的部分,也常常请教阮伟教授。此外,非常感谢我所指导的2022级笔译方向的研究生巫佳琳、任嫚嫚和张思诗同学,她们在搜集资料和翻译校对方面辛苦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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