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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界河悠悠》以史实为骨、文学为血,通过描写常家三代人在时代巨变中的爱恨情仇、忠义交锋,立体还原抗战与解放战争交汇期的社会图景。作品打破了单一叙事结构,从共产党人、国民党将领、抗战百姓到日军将校、开拓团妇女等多重视角出发,重塑历史的厚重感与复杂性。在内容层面,不仅涵盖战争、民族冲突等情节张力强烈的要素,也深度关注女性命运、人性挣扎与精神坚守,具有极强的现实关照与思想深度。作品兼具文学性与纪实性,是研究近现代历史叙事、探讨家国文化认同的优秀范本,亦具极高的影视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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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界河悠悠》是一部以中国东北抗战为背景的家族纪实类长篇小说。全书共三十余章,通过常家姐妹常淑琴与常淑婉的人生选择,以及她们与赵睿智、章嘉轩之间情感与信仰的纠葛,揭示在战火与命运之间,人们如何坚持初心、坚守尊严。小说以多线并行的方式描绘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与敌后游击斗争,从湘楚大地到白山黑水,空间跨度大,历史事件真实,还原度高。作品既有对家国忠义的书写,也有对人性、爱情、牺牲的深刻刻画,是一部融入家族史诗、民族记忆与文学艺术的时代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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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刘广元,1955年生于北京。加勒比国家联盟侨领,曾任浙江电影电视家协会会员、杭州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有《加勒比飓风》《加勒比海啸》《加勒比宝藏》《乩坛玄狐》《黑心树》《风信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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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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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序 一 时寒冰 i
序 二 余?熙 iv
第?一?章?暗通款曲 1
第?二?章?盈虚有数 8
第?三?章?防不胜防 18
第?四?章?李代桃僵 31
第?五?章?纡郁难释 48
第?六?章?一语成谶 59
第?七?章?狭路相逢 75
第?八?章?初战告捷 87
第?九?章?暗度陈仓 97
第?十?章?玉石俱焚 109
第十一章?池鱼幕燕 125
第十二章?求仁得仁 139
第十三章?柳暗花明 158
第十四章?虎口脱险 173
第十五章?猝不及防 186
第十六章?劫后余生 202
第十七章?乐极生悲 218
第十八章?血债血偿 224
第十九章?火中取栗 237
第二十章?命缘义轻 252
第二十一章?舍身图报 265
第二十二章?意惹情牵 279
第二十三章?横发逆起 285
第二十四章 ?乘利席胜 299
第二十五章 ?天遂人愿 307
第二十六章 ?同室操戈 319
第二十七章 ?变生不测 328
第二十八章 ?悲喜交加 339
第二十九章 ?卓荦不羁 351
第三十章 ?阪上走丸 359
第三十一章 ?急流勇退 366
第三十二章 ?绝处逢生 374
第三十三章 ?劳燕分飞 385
后 记 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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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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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一
时寒冰
翻开广元哥的新作《界河悠悠》,厚重的历史感扑面而来,我心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一个人的文字,源于其学识,也源于其传奇般的经历与感悟。
《界河悠悠》是一部家族纪事的文学作品,也是一部勾画时代的社会史。这部作品描写的是1934年至1949年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从抗日英雄、草莽土匪到普通民众,从日寇军官、伪军军官,直至车夫、管家、日本军妓等等,都得到细致的描述。这些人物形象都极具个性,从言语到肢体动作,各个细节都刻画得形象而逼真,犹如在展现一幅《清明上河图》般的社会史画卷。同时,整部作品的叙事扣人心弦,情节一环套一环地向前推进,如同一部电影大片,各个群体的音容笑貌都完整地浮现在读者的面前……从决策的将军到浴血的士卒,从北大荒的村民到侵华的日本“开拓团”的妇女,不同人物的叙事视角变换,不同个体的命运碰撞、交织,立体地呈现或者还原了那个深切改变我们民族命运的时代……一部40多万字的作品,由于结构紧凑,阅读时很容易让人忘掉时间的流逝……
熟悉近现代史的人都知道,那是中国历史上非常惨烈和悲壮的时代:1934年,在日本关东军的操纵下,伪满洲国在吉林长春恢复帝制。中华儿女奋起反抗,为民族尊严而战,他们不惧牺牲,前赴后继,谱写了可歌可泣的历史。
广元先生为什么能写这段厚重的历史,并且,能写得如此真实生动和大气磅礴?我相信,这跟他的家世和经历有着内在的渊源。
20多年前,我主编电子期刊《中国》的时候,与广元先生结为莫逆之交,他是商人,亦是文人,却一身豪爽侠义之气。他妻子黄锋有着同样的气度。我也多次见过他的父亲、母亲。他的父亲曾经作为新华社代表团成员陪同周恩来总理参加1954年的日内瓦会议。他的母亲是东北义勇军第十四路总司令张作儒之女。
张作儒先生在东北率部抗战的时候,多次给日军造成沉重打击。1937年,他被日寇围捕,虽然在夫人舍身掩护下侥幸脱险,但家人亲戚均遭日军的凶残报复,或被下狱,或遭杀害。广元先生的外婆在抵抗日本宪兵时被炸断手臂,被捕后又遭严刑拷打,她英勇就义的时候,年仅24岁。
广元先生的外祖父为躲避日寇追捕,逃到长沙,被时任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派任石门县县长,参与了长沙保卫战和常德保卫战。广元先生的叔外祖父张作祥是衡阳保卫战中唯一一支炮兵队伍的指挥官,他与方先觉将军在衡阳城中浴血奋战,以寡敌众,坚守47天,共打死日军约2万人,伤近6万人,击碎了日军大本营原计划7天之内打通湘桂线、直抵滇缅的黄粱美梦。我方守军牺牲16000余人,是中国抗战史上敌我双方伤亡最多、中国军队正面交战时间最长的城市攻防战,被誉为“东方的莫斯科保卫战”。而后,张作儒先生被调任第五军政治部少将,后来还担任过国民党沈阳日报社社长和辽北省政府委员兼建设厅厅长,先后与薛岳、邱清泉、陈诚等国民党高级将领共事。张作儒先生亲身经历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全过程,并且职位非同一般,作为叙事人物之一,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较为独特的视角。他的弟弟张作祥也爱好写作,著有自传,也为广元先生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这些是成就《界河悠悠》这部重要作品的深厚基础。
中国人常说,文如其人。对广元先生来说,这是恰如其分的。他与夫人乐善好施,经常做慈善捐赠,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加勒比海地区,他们所到之处,都留下爱和善的种子。当爱之博大和善之真切转换为文字的时候,我们就不难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对我们中华民族深切的热爱和对人类回归善良的呼唤。
爱是一种伟大的力量,无论它以行动还是文字表达出来。
《界河悠悠》这部书中,既有对抗日英烈的缅怀,对普通战士的追忆,也有对底层民众的悲悯;既有浴血奋战的男人,更有站在他们身后的奇女子……。其中,描写的一对姐妹常淑琴和常淑婉,其真实原型就是广元先生的外婆秦淑芳和秦雅范。
当民族的精神被千千万万的人以血肉之躯铸成丰碑,当家族的命运跟民族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当家族的信仰和忠诚以一种纯粹的方式延续下来,当所有的这一切被广元先生用文字平静地表述出来,我们能真切地感知到一种叫作灵魂的东西,正在不断激荡着我们的心灵。
读完书稿,忍不住掩卷落泪。
广元先生一直非常勤奋,近年来,他相继出版了《加勒比飓风》《加勒比海啸》《黑心树》《乩坛玄狐》《风信子》和《加勒比宝藏》等热门小说。有些作品售罄多年后,甚至被藏书者在旧书网站高价出售,某种意义上,这是对他作品最真实的评价。
我相信,《界河悠悠》不仅是一部值得阅读的书籍,也将成为一部流传于后世的经典。
2022年7月于北京
序 二
余?熙
承蒙广元先生美意,邀我为他的新著写几句话。我满是感动地应允了下来,因为我确实有话想说。
其一,我钦佩广元惊人的定力!他写作本书的时机太过特殊——恰好处在全球新冠肺炎肆虐之际,每天都有铺天盖地的信息倾泻而来,能顶住这些搅扰而奋力创作者殊为不易。就在广元从遥远的加勒比地区历经辗转飞返国内时,这部作品尚未杀青,但他入境后在14天隔离期内依然笔耕不辍,终于赶在隔离的最后一天写完全书。
其二,我敬佩广元的历史站位独特且高远。他在演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这一重大历史题材之时,能够娴熟地运用故事逻辑,将史实脉络条清缕析、令人信服地进行还原。他将抗日民族英雄的桂冠,果断地逐一戴到了共产党人睿智和爱国将领嘉轩等主人公的头上,这既需要勇气,更需要眼界和胸怀,这也是我乐于就此书发表见解的一个原因。
小说从头到尾,在对共产党坚持敌后抗日伟大功绩进行讴歌的同时,也能对国民党军在正面战场关键的抗击予以客观描写,这使得中国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反法西斯战争伟大画卷的正义性,显得格外波澜壮阔,丰满真实。
以书中难以忘怀的一个亮点为例,国民党军抗战人物中无论是主人公嘉轩,还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名将张治中、邱清泉、何应钦、杜聿明……他们的音容笑貌都被细细加以描写和烘托。作者并未将这些人物脸谱化或概念化,而是用感人的故事细节,娓娓讲述着他们的性格特征与品格操守,并按每个人的战功、官阶、学识和个性,分别进行文学开掘。能这般客观描写国民党军各级官兵,特别是高级将领,共赴国难表现的文学作品,一直似不多见,因而难能可贵。
正由于这部作品在进行的宏大叙事之时,能够还原风诡云谲的抗日战争伟大史诗性历史图景的真实容貌,正确看待与评价国民党军在正面战场的抗战功绩,并能鲜明地将其升华于中华民族生死存亡这一根本的政治前提之上,从而具有实事求是的科学价值观和审美观。
作品在彰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立场上,在讴歌中华民族抵御外侮的英雄主义情结上,和在阐释捍卫家国大义与民族解放事业上,凸显了什么才是最大的政治正确?什么才最具有人伦的本质情怀?
因而,洋溢于全书字里行间的凛然正气启迪着读者:历史正在承认,为捍卫中华民族利益与尊严而流血牺牲的每一个中国人,都是民族的功臣和英雄,都应该在历史的苍穹下庄重亮相。他们实至名归,一个都不能少!
这,或许正是本书最耐人寻味的意义所在。
其三,我钦佩广元讲述故事的超凡能量,作为一部好看的长篇小说,本书无疑已经做到了。
在抗日战争至解放战争的宏大背景下,故事从东北白山黑水大地发轫、随即跨越山重水复的中国大地。一个又一个形象鲜活生动的社会各界人物,在政治力量犬牙交错的复杂环境中,在国恨家仇的血泪情节中,活蹦乱跳地得以发酵和升华。故事以一对姐妹与同一个男人的爱情纠葛发端,将质朴的人性和对国家民族的血性、对日寇的仇恨,以及在抵御外侮打鬼子中秉持的民族气节,更有大型战争残酷与血腥场面,逐一再现……
故事在东北大地与湘楚大地之间频繁切换,甚至涉及“长沙大火”等重大历史事件,将多处著名抗日战役的现场呈现在读者面前,展现了广阔的历史画卷。这种“空间大挪移”般的写作技巧,足以令读者的思绪随之在中国辽阔的抗日战场横向律动,激励人心。
小说在写作风格上亦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它的布局结构丰富复杂,人物形象生动饱满,故事情节九曲回肠,战争场景扣人心弦,敌后周旋惊险刺激,文字叙述细腻委婉……通篇故事引人入胜,非一气读完而不能。
例如小说对人物多重性格的开掘,多次出现的激烈感情冲突,就具有很强的文学感染力。女主人公淑婉在病床前,与父亲常继善、母亲姚氏、暗恋他的赵睿智,以及日本城防司令藤原等四方人物的同场矛盾冲突,还有主人公淑琴极为鲜明的个性特征,都能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审美体验。
小说在整体结构的布局上也很不寻常,以赵睿智、淑琴等人物为主线、以淑婉、藤原等为辅线;佐以国军高级将领等人物关联,使得一场场令人感叹、感动乃至感慨的生死画卷,次第铺陈!
随着作家巧妙编排的故事逐渐深入,读者能强烈感受到,这是一部沉甸甸的中国现代史悲情故事。它“写作于忧患”时期,主题是展现抗战的内忧外患,通篇凝聚着浓郁的悲情意识,每一页都饱蘸着国恨家仇的忧患色彩。我突然想到,莫非是疫情中的沉重氛围,加深了作家的忧患情怀?
读过书稿掩卷而思,我的心绪难以平复。若将这部新著与广元近年来出版且在海内外广受好评的多部长篇小说进行横向比较,我感到这部作品最为出色,最能展现作者对历史高度眺望的水准。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本书可被视为中国长篇小说方阵近年来难得一见的独特之作。侨居加勒比地区多年的广元先生,心系祖国,佳作迭出,足令友人如我等欣喜有加并钦佩之至!
特草作此言,谨致贺忱!
第?一?章?暗通款曲
自从日本军人占领了这座城,就没有百姓可以登上南城的城墙了。如果你曾经顺着城楼的青砖台阶登上城墙,站在宽约四丈的城楼兵道,极目眺望,护城河之外就是广袤的荒野。荒野上稀稀拉拉地长着杨树和槐树,如今已经树叶落尽,只剩下枯枝了。护城河有三丈来宽,即使冬季也不曾干涸,因为这条河源自东辽河。东辽河流经辽源、伊通、梨树、怀德、双辽等县,河水来自长白山的哈达岭支脉,水源充沛。这河水引入城边,也就成了护城河,本地老百姓也叫它界河,因为过了这条护城河,就是山林胡子的天下。在东北说起“胡子”,人人都知道那就是指土匪。东北人把土匪叫胡子也许与地缘有关。东北的土匪怕政府派兵清剿,平日里多聚藏在深山老林,隔三岔五出来打家劫舍,然后回山里躲避。日子一长头发胡子都很长,也没人打理,日子久了,他们自个儿还觉得长着乱蓬蓬的长胡子挺威风,于是“胡子”就成了土匪的别称。
胡子有枪有马,打了就跑,就连鬼子小队人马也不敢轻易出城。每天天亮城门才敢开,到了傍晚也就早早关闭了。
如果站在城墙转身往城里望去,最显眼的就是靠城楼边的一大片灰瓦青砖的四进院大瓦房,据说这曾是一位王爷的旧宅。因现在这家大院的主人姓常,人们就习惯把它叫作“常家大院”。关于这院子是如何到了常家手里,民间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常家祖上有一位通五行八卦的高人,当年为那位王爷化解了一难,王爷为了感恩就把这套宅子送给了他。
大年三十入夜时分,整座大院被串串红灯笼点缀成一片,在南城这一带亮成耀眼的璀璨。
今儿是年初一。从清晨六点半,打更的老李头开始顺着墙根把灯笼熄灭。他手里提着一根丈把长的竿子,竿子的头上有个钩子,在钩子头上老李头又加了一个能活动的小铁帽子。这样他只要把竿子伸进大灯笼里,用小铁帽盖住燃烧的蜡烛,就可以轻松地把蜡烛熄灭。
老李头的身后跟着两条黑色大狼狗,它们吐着舌头喘气,粗重的鼻息间夹杂着低沉的吼声。两条狗长得又壮实又高大,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四周,让它们盯上一眼都觉得瘆得慌,所以,平时白天老李头很少带它们上街。它们是日本的品种,那是常家世交赵家的儿子睿智送的。赵睿智是日本人的翻译。
熄完灯笼,天已大亮。此时,家家都早起拜年,巷里巷外走动的人渐渐多起来了。不过,兵荒马乱的年头,人们的穿着也没那么讲究。大姑娘小媳妇上街的明显减少,只有孩子们还是那么开心,平日里不想早起的也都下炕在院子里疯玩,刚换的新衣服不一会儿就沾上土,少不了挨大人几句不痛不痒的吼骂。
老李头从大院正门绕着大宅子巡视一圈。他边走边跟过路的熟人作揖行礼,互道新年。一路走走停停,大约小半个时辰才绕回到正门口。此时,黑漆大门前的台阶下站着几个人,看见老李头走过来,一家老小就跪下来朝着大门磕头,嘴里念念有词道:“常老爷,我们把头磕在这儿啦。”
等他们站起来,急忙又给老李头作揖,让老李头给东家带话,他们全家来拜过年了。老李头知道,这些乡亲觉得自己身份低,不够资格进门给常老爷拜年。常家的买卖大,那些有头有脸的人才能进到常家大院拜年。不过通常他们会来得晚些,要等八点韩管家来了以后。那些身份高的来得更晚些,他们会被韩管家请进内厅,当面给常老爷和家人拜年。
老李头朝着他们拱拱手。常家讲礼数,无论对方身份高低都要礼数周全。老李头在常家待了那么些年,待人处事也都特别讲规矩。这时候韩管家已经打开了前门,笑吟吟地站在了门口,今天一个上午他都会站在门口迎来送往。老李头走进了院子,他知道老爷这会儿应该在南院的祠堂了。
常家的祠堂已有百年历史,各代都只有修缮,没有改动。进入祠堂,左右各有两根红漆柱子,上面有金字对联一副,左边是“山光悦鸟性”,右边是“潭影空人心”。正中上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匾额,写着“微山世泽”,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微山是常家的祖籍之地,世泽也就是希望祖先的遗泽可以绵延后代。
常继善站在了香案前,脸色凝重。他的手里拿着一尊花觚,若有所思。在他身后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妇人,她的脸色有些灰白,嘴唇也有些发紫,但是眼睛很亮,眉毛是修过的,细长整洁,头发向后梳成一个发髻,插了一个碧绿的玉簪。她披着一件蓝白碎花长袄,更显她的身形瘦小。她静静关注着丈夫,一言不发。
“你们都来了,”人未到声音先进了祠堂,“其实天没亮我就来过了。”
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位妇人,手里还牵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她是二夫人廖氏。她身披一件浅黄色狐皮裘袍,烫着时髦的卷发,皮肤白净,嘴唇鲜红。
“老爷,夫人,我这儿给您二位拜年了。”她说着扭着身子道了一个万福,耳垂上的翡翠玉坠随着她的身子乱颤。
廖氏以前只是个陪房丫头,是姚氏嫁过来时带在身边的贴身丫头。姚氏生了三个女儿后落下了病,一直恶露不尽。为了不让常家断了香火,姚氏做主把陪房丫头廖姑娘扶为妾。廖姑娘肚皮争气,与老爷行房后几个月就有了身孕,而且一生就是个带把的小子。都说是母凭子贵,本来低眉顺目的丫头渐渐长了脾气,除了在老爷太太面前服软,在下人面前那架子比老爷太太还大。
“快过来给你爹磕头。”她说着按着孩子的头,恨不能即刻把他按在地下。小男孩倔强地一扭脖子,避开母亲的手,但还是顺从地跪下来,小鸡啄米似的给常老爷磕了三个头。
“说话呀,这大过年的还不会说句吉祥话?”廖氏急了,伸出指头去点孩子的额头。
“别再为难孩子了。庆瀚呀,一会儿跟爹回屋里拿红包。”常继善看上去还挺喜欢这男孩儿的倔性,脸上浮现出笑容。
“您又在操心这几件宝贝了。为了您这宝贝,我夜里都起来看过的,早上来又刚擦过一回。您就放心吧。”
香案前一共摆着五件掐丝珐琅的工艺品:中间摆放着一尊香鼎,两边各是蜡台和花觚一对。香案上还供有鲜花、清水和水果,还有一些糕点。常家祠堂香案上这五供是乾隆釉下三彩,据说还是宫中之物,不敢说价值连城,但是要论价值也够买下一座大宅子了。乾隆时期的掐丝珐琅器已经开始使用两广的料,色调变得沉稳、浑厚。与康熙时期相比,器型显得更加匀称稳重。虽然乾隆时期的瓷胎不如康熙时期坚硬,也不如雍正时期细腻,但其造型规范、胎釉精细、绘画秀丽,仍是收藏界的珍品。
常老爷把花觚交给了廖氏。
“那我先回房了,你让庆瀚再给祖宗磕几个头,然后来我房里拿红包。”
回到二进院的大北房门口,太阳已经晒到了正门的门槛。
常老爷取出红包递给小儿子。
“花钱也要动脑子。爹给你的是银圆,花的时候要换成纸币或者铜钱。要是买了花炮,放炮的时候离远点儿,别伤了自己。”
“老爷,您这里的炕烧得够暖的。”廖氏有些没话找话。
“你是不是又缺钱了?”常老爷目光炯炯地看了廖氏一眼。
“看老爷说的,有就花,没了就在家做个针线。”
“你还做针线?别哄我了,”常老爷转身进里屋拿出来十块光洋,“就当也给你一份压岁钱,总长不大似的。”
“我哪能跟大太太比呀,”以前廖氏在陪房过来前称姚氏为大小姐,亲密时干脆叫姐姐,成了小妾以后就改口称大太太了,也是心里期待人们叫她二太太,“我就是一个粗人,大字认不得几个,还都是那时候大太太教的。”
“今天章老师会来吗?”常老爷突然想起什么。
“他不会来了。”姚氏淡淡地说,“我已经把他辞了。”
“辞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常老爷显然很吃惊。
“女儿都要嫁人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早晚的事。”姚氏仍然是一脸淡定。
“姐姐做得对。章老师做事胆儿也太大了,”廖氏突然也插话进来,看见老爷诧异的目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对不起,我刚才应该称大太太的。”
“你好像说章老师做事怎么了?”常老爷显然还没有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章嘉轩老师可是常老爷为子女们千挑万选的。他是东洋留学回来的,还是世交赵家公子赵睿智的同学,不仅教儿子国学和数学,还教女儿日文。人也长得体面,常老爷对这位家教是十分满意的。
“其实也就是外人乱嚼舌头根子,”廖氏看见姚氏利剑般的眼光,立刻慌了神,急忙掩饰道,“还不是嫉妒我们家大小姐和二小姐,人长得漂亮又聪明……”
“你这个女人说话怎么总是那么不着调,我问你章老师的事,你扯到咱家姑娘身上做什么。”
“时间不早了,你带庆瀚到前厅去看看韩管家来了吗。”姚氏出来为廖氏解围,“万一客人来得早,没人候在那里,让人家怪我们常家缺礼数。”
“知道了,大太太。那老爷我们就先告退了。”廖氏如释重负地拉着儿子走了出去。
“你听见什么闲言碎语了吗?”常老爷心里还是有疑惑。
“这丫头就是喜欢嚼舌头根子。章老师虽然是在东洋留学,但是挺恨日本人的。也许说话不注意吧,我到时候说说他。”姚氏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咱家姑娘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过来磕头,我过后院瞅瞅去。”
她刚转过身,常老爷在身后叮嘱道:“你叮嘱一下淑琴那丫头,今天人家正式上门提亲,别闹出什么不痛快的事。”
“我知道的,出不了纰漏。”姚氏随即走了出去。
常家的三个女儿住在第三进院,三间大北房各住一间。庆瀚随廖氏住在第四进院。
二女儿常淑婉头三更就醒了,一直翻来覆去地在炕上折腾,直到天亮才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此时,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把她惊醒了。她披上棉袄,下炕开门。带着一股寒风冲进门的是大姐淑琴。淑琴头戴翻皮帽,脚蹬大皮靴,长围巾裹住了脸。她又长得人高马大,不说话活脱脱像个大小伙子。
“你从哪里来?昨晚又没有回来?”淑婉有些吃惊地看着一脸怒气的姐姐。淑琴的眼圈发黑,肯定是一宿未眠。
“日晒三竿了你还窝在炕上,炕不烧穿了你是不会起床。”淑琴脱下皮袄扔在了炕上,顺手抓起茶壶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你悠着点儿,暖壶里有热水。”
“我不用。咱娘就是偏心,就你屋里有暖壶,我才不稀罕。”淑琴仰着脖子灌了几口水,把茶壶重重往桌上一放。
这暖壶还真是个稀罕东西,是有人从京城带回来的。可是就只有两把,常老爷夫妇留了一把,另一把给了她们姐妹俩,但淑琴硬要留在淑婉这里。这会儿她又这么说,淑婉也不会跟人顶嘴,心里有话还没出口,脸憋得通红。
“看你怎么进门就那么大火气?又有谁惹你了?”
“咱妈!”淑琴在炕沿坐了下来,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妹妹,“妈要把章老师赶走了!”
“真的吗?”淑婉正拿着暖壶要给茶壶加热水,一听此话,脸色大变,失手将暖壶掉在桌上。暖壶随即滚落到地下,发出一声闷响,水花四溅!
“烫着你了吗?”淑琴跳下炕,蹲下来查看妹妹的脚。
“怎么了?暖壶砸了?”屋外传来母亲的声音,随即姚氏掀帘冲了进来,“烫着没有?”
“没什么?就溅上几滴。”淑婉紧皱着眉头,看来烫得不轻。
淑琴把妹妹扶到炕边坐下,抬起她的脚。
“还说没什么,都红了这么大一片,家里有烫伤膏吗?”
“有,有,我这就去拿。”
姚氏刚出门,淑婉就紧抓住姐姐的手问:“你说的是真的?”
淑琴用有些疑惑的眼神看着妹妹。
“你这是怎么了?我这儿还没发作,你先跟火上房梁一样。”淑琴与章老师暗通款曲的事没有瞒着妹妹,她这么一问倒是把淑婉问了一个大红脸。
“人家还不是为你着急吗?”淑婉低头小声说道。
“急有什么用?不过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淑琴边说边用嘴吹着妹妹烫红的伤处。
“那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就是了。”淑琴说得似乎很轻松。
“跑?跑哪儿去?”淑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讶地看着姐姐。
“他到哪儿我去哪儿,就这么简单!”
“烫伤膏来了,”姚氏气喘吁吁地赶了进来,把手里一个小瓶子递给淑琴,“快给她抹上,不然起个大泡连路都走不了了。”
“妈,您别那么紧张,我看没事。”淑琴接过瓶子开始给妹妹抹药。
“就你心大,除了打架,就没见过你着急过。”
“您没打过架您不明白,这打架事儿才该着急啊。您这儿稍微慢一茬儿,人家大巴掌就呼上来了!”
“你这没正经的丫头,什么事儿到了你嘴里还有好?”姚氏说着不轻不重地在淑琴背上拍了一下。
“您可不能打我,我这手一歪,可把妹妹的脚皮捅破喽!”
姚氏突然注意到淑琴身上的衣服。
“看你这身穿戴是什么?忘了今天是过年?快去换身衣服给爹磕头。记着今天赵家可是要上门提亲,你别给我再捅什么娄子。”
“我早说了,这事儿都是你们整的,跟我没关系,谁爱嫁谁嫁去。”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姚氏伸出指头杵了淑琴额头一下,“都是从小惯坏了你,不裹脚也依你,上学也依你。看看现在,一双大脚也不嫌寒碜,成天就想出去野,上学打架给人家学校撵回家!”
“这些陈糠烂谷子的事您别再叨叨了,好不好?求您了!”
“要我不叨叨也行,别的都依你,唯独婚姻大事不行!从古到今,这婚事必须是父母说了算。这赵家老爷是你爹的世交,赵家公子一表人才,你也不是不认识。章老师来咱家教书还是他介绍的啊!我嫁给你爹的时候,我还没见过你爹一面……”
“妈,您知道庐隐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姚氏一脸茫然。
“那您知道林徽因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深知女儿脾气的姚氏预感不对。
“您也是读书识字的人,赶明我送您几本书,看了您就明白了。”
“大太太,有客人到了,老爷喊您过去。”门外有丫鬟传话过来。
“我先过去了,”姚氏又看了淑婉的脚,“你要是能下地,也过来吧,让姐姐搀着你。今天是初一,这礼数还是少不了的。”
走到门前她又转回身,瞪了淑琴一眼。
“过来的时候换身儿见人的衣服,不然我打明天起天天守着你,不让你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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