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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气作家淡樱 全新抒写古代女核雕大师曲折的奋斗历程与荡气回肠的恩怨情仇。网络原名《小药妻》
◆我非圣人,无辜又与我何干?
到底什么与你有干?
你。
◆圣上觉得她配不上微臣,微臣愿舍侯爷之名,弃一生荣华,只换一个她。
◆当皇帝的人,都是高高在上,脾气自然不会好,可我不一样,脾气坏为了你我愿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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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里有一把刀 雕得是桃核 是人心 抑或恢弘壮阔的大好河山
永平有个说法,七夕之夜一起放花灯的人会一生一世纠缠不清。方才你与我放了三十八盏花灯,穆阳侯缓缓抬眼,看着她,我们有三十八世缠在一起,你无处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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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传闻,穆阳侯嗜血成性,恃强凌弱,常年携带饮血鞭,令人闻风丧胆。
阿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样一位侯爷缠上。
彼时,她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姑娘,仅有祖父传下的核雕手艺傍身。
所幸,她生对了年代,这是一个重核雕的盛世。
从一介默默无闻的平民到名震天下的核雕师,途中的辛酸阿殷从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己手里雕核的刀以及那一个孤高自傲的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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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淡樱,90后作家,现居上海,正努力追逐自己的梦想。文章构思新颖,擅长多种题材,文风温暖甜蜜。至今已签约出版多部小说,销往大陆、港台、海外。
科幻悬疑新坑《我的画风不太对》在晋江文学城连载。
代表作:《长恨》《师父别来无恙》《以宠为名》《雕心引》等。
即将上市:《仙媚》
微博:@淡樱
微信公众号:danying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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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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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阴错阳差 1
第二章初露锋芒 17
第三章侯爷有请 42
第四章为君侍疾 64
第五章高山流水 93
第六章斗核大会 116
第七章最终回合 140
第八章跟我回去 173
第九章绥州拜师 212
第十章侯爷归来 243
第十一章进入核学 269
第十二章黄雀在后 296
第十三章何为情伤 323
第十四章前往永平 350
第十五章站稳跟脚 395
第十六章情意渐浓 418
第十七章风波悄起 443
第十八章贵人相助 466
第十九章阴阳二蛊 486
第二十章执子之手 502
番外一成亲 524
番外二婚事 532
后记 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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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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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阴错阳差
传闻穆阳侯随身携带一鞭,名为饮血鞭,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脾气上来时先抽了再说。
正值早春时节,恭城的桃园结了新果,青青涩涩的小果子挂在树枝上,翠莹莹的,像极了圆润的小碧玉,地上还有些桃花瓣,粉白粉白的,宛如豆蔻少女脸颊上的胭脂。
一双棉鞋踏过花瓣,杏色绣海棠花的裙裾轻轻扬起。
是一个生得如花似玉的姑娘,两道柳叶眉弯起,黑漆漆的瞳眸漾开一抹娇羞。她忽然停下脚步,抚平衣袖上的褶皱,随后又轻抚乌发上的发簪,生怕有一丝凌乱。
姜璇低笑出声:即便西施在世,见着阿殷姐姐也只能自惭形秽。
阿殷嗔她一眼,佯作恼怒地捶她一下,说:就懂得笑话我!
姜璇眺望远处,只说:是妹妹的错,妹妹自罚在此处替姐姐把风,好让姐姐与谢郎叙旧。叙旧两字话音拖得老长,颇有调侃之意。
阿殷哪会听不出,只是此时时间紧迫,她又嗔她一眼,提起裙裾匆匆走入桃园深处。
阿殷!不远处的青年眼睛倏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行到阿殷身前,他眉目俊朗,上下左右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阿殷抿唇笑道:傻呆子!
谢少怀被她这么一唤,跟着傻笑:嗯。
五年前第一眼见到她,他便像是着了她的魔美人如云,可他只想娶她。
阿殷,我母亲终于松口了,明日便遣媒人去殷家提亲。
阿殷闻言,不由得一喜,道:当真松口了?
她家只是小门小户,家中有点积蓄,还是当年殷家祖父行商得来的,而谢郎却是恭城县令的嫡幼子,正所谓士农工商,她又是万般不愿做妾的,因此两人虽情投意合,但直到阿殷长成双十年华的大姑娘,婚事仍然迟迟未订。
谢少怀颔首,说:等提亲后,我便立马求母亲挑个好日子,迎娶你过门。我们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阿殷眉开眼笑,说:瞧你猴急的。
他握住她的手,不愿松开:阿殷是少怀心中的朱砂痣,少怀哪能不急?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直到姜璇忍不住前来催促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谢少怀目送阿殷离去,目光痴痴,仿佛无论如何都看不够。待阿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后,他方惆怅地叹了一声。
他母亲之言历历在耳: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那殷氏也不想想自己是何等身份,嫁入我们家做妾已经是抬举了她,还妄想当正妻?儿啊,她若真想进我们谢家的门,真心想嫁给你,当妾她怎会不愿?唉,别跪了,起来起来,娘怕了你这样吧,正妻是不可能的,但以正妻之礼迎娶过门却也不是不行。你是我们谢家的嫡子,正妻之位自是不能给殷氏。殷氏的母亲倒是明理之人,我已遣人指点了她母亲。你瞧瞧,她女儿都是大姑娘了,有人娶已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何况还是我们这等人家。你听娘说,等她入门后,生米煮成熟饭了,她想反悔也不成。
他喃喃自语:但愿阿殷别恼了我。
桃园位于桃山。
桃山以前唤作恭山,后来被绥州上官家买下后,改了名儿,才唤作桃山。阿殷自小随祖父出来野惯了,对这座桃山格外熟悉,知道许多小径小道,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守园的几位小厮,与姜璇一道下了山。
天色将黑,阿殷却走得不快。
姜璇说:姐姐,再不走快一些,恐怕夫人会不高兴。
阿殷仿若未闻,似是陷入了沉思。
姜璇察觉到阿殷的不妥,轻声问:姐姐怎么了?可是与谢郎争吵了?
阿殷回神,轻轻摇首,随后苦笑一声:恐怕迟早也要吵了,方才谢郎话语里颇有躲避之意,若我猜得不差,想必我与他的婚事没那么简单。
姜璇啊了一声,问:姐姐此话何解?
阿殷道:谢郎为人单纯,几次与我不合皆与他母亲有关,此回定是他母亲与他说了什么。这门婚事,谢郎母亲不可能这么早松口的。
姜璇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惊诧地道:姐姐的意思是谢郎母亲应承这门婚事了?
阿殷摇首:其中必有诈,只是我却有一疑惑,听谢郎的语气,似是爹娘这边已经首肯,可母亲向来不愿我做小的,她不可能会应承的。
阿殷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然全黑。
殷家人口不算少。殷家祖父离世后,两房分了家,大房人口多,置办了一个两进的院落,位置极偏,砖砖瓦瓦虽破旧,但在阿殷母亲秦氏的打理下,也算井井有条。
守门的老叟唤作秦翁,是秦氏的远房亲戚。
秦翁给阿殷开了门,阿殷甜甜地道了声:多谢秦翁。秦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姜璇问阿殷:姐姐可是要先去夫人的屋里?
阿殷说:嗯,我去和母亲说一声我回来了,妹妹不必跟着我。一顿,她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玩意,约莫有一寸大小,是个刻成猴头模样的核雕,说,送到浩哥儿屋里,便说是我今日偶然得之,然后你仔细观察浩哥儿屋里有什么不一样了。
姜璇接到掌心里,借着月光看清楚了猴头核雕。
她感慨地道:姐姐的技艺愈发精湛了,外头的都及不上姐姐的半个手指头。
阿殷笑说:你若勤学苦练,亦能如此。说罢,阿殷摆摆手,转身便往秦氏的屋里走去。
她刚进门,秦氏便嚷道:你这死丫头,又去哪儿野了?
娘,我和你提过的,昨夜梦见祖父了,今早去给祖父上香的。
秦氏哪会不知女儿的性子,说是给祖父上香,哪有上香到入夜才归家的?不过秦氏也不点破,嚷了句便算消气,对阿殷招招手,说道:过来,娘给你买了好东西。
秦氏打开一个木匣子,里头有一对金簪。
娘今日特地出去将你外祖母给的金镯子熔了,找工匠做了一对金簪,等你出嫁时正好可以戴上。阿殷,这世间也只有当娘的才会对你这么好,你以后嫁人了可不能忘了娘。
阿殷不动声色地问:娘,可是谢家那边有动静了?
秦氏眉开眼笑地道:明日是个提亲的好日子。
娘,谢夫人真的松口了?
秦氏眉头一横,道:我们的阿殷万般好,要娶你回去自然是得用正妻之礼。
秦氏合上木匣子,语重心长地道:我瞧谢家的小郎君愿意等你几年,也是个真心的,阿殷,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心里有你,其实当正妻也好,当妾室也罢,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名分不同罢了。说起这个话茬,秦氏不由得看向窗外。
不远处,二姨娘陆氏的尖细嗓门不知说了什么,惹得殷修文哈哈大笑。秦氏面色阴郁,又说:陆氏就是扫把星,打从她进了门,不仅克死了你祖父,还害得你父亲不思进取。你若嫁了人,以后千万不得狐媚夫婿,定当贤良淑德,操持家业。
提起陆氏,秦氏满腹埋怨,一股脑儿地说了半个时辰,方放了阿殷回去。
阿殷回了房。
因着父亲生性风流,除了二姨娘之外,前不久又纳了个三姨娘。二姨娘生有一子一女,如今万般得宠,与大房同挤在最里头的院落,东边是大房,西边是二房。东边有三个房间,从大到小依次分布,阿殷的房间在最尾处。
阿殷推开门,姜璇已经回来了。
姜璇是阿殷祖父的故人之子的遗孤,从小与阿殷一块长大,祖父离去后,秦氏本不大想养个闲人,亏得阿殷游说,秦氏才勉强答应让姜璇留下来。
两人感情甚好,同吃同住,比亲姐妹还要亲。
可从浩哥儿屋里发现了什么?
浩哥儿是阿殷的二弟,今年十岁。阿殷还有个同胞亲弟,比阿殷小两岁,自小喜欢行商,四五年前便离开了家,出去闯荡,每逢过年才会回家。
姜璇低声说:我进屋的时候,浩哥儿正在念书,书是新的,书皮上写了寿全学堂四字。
此话一出,阿殷登时怔住。
春寒席卷而来,她的心口似有一道细缝,冷得她浑身打战。姜璇问:姐姐怎的脸色如此苍白?阿殷半晌才回过神,喃喃地道:寿全学堂哪是我们这些人能进去的。
她定定神,又道:时候不早了,妹妹先睡吧。
姜璇晓得阿殷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也不多问,给阿殷沏了一壶茶,便先钻进被里。阿殷喝了口茶,热茶滑过喉咙,落入心底,可胸腔处仍然冰凉一片。
她一直知晓母亲最疼两个弟弟,她只是个女孩儿,不能替母亲在父亲面前争宠。这些她从不计较,可是她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为了浩哥儿的前程,母亲一声不吭就将她的婚事给卖了。
寿全学堂是恭城最为有名的学堂,也是出了名的门槛高。
学堂的夫子都是从都城永平过来的,创办这所学堂的正是恭城的谢县令,进者需得有声望的人举荐,且一年的学费足足要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足够小家小户半年开销,他们家不过是小家小户,多亏祖父行商时留下的积蓄,才能维持如今的生活。
她低眉敛目。
过了许久,她从箱笼里抱出一个红木匣子,坐在梳妆台前,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摆着六把小刀毛锉刀、平锉刀、平锥刀、圆锥刀、尖锥刀、斜刀。
这是祖父留给她最宝贵的东西,核雕的必备器具。
她低声道:母亲,你不疼我,我只能自己疼自己了
鸡还未鸣,秦氏便起了。
丫鬟冬云给秦氏打了水,侍候秦氏梳妆。殷家全家上下就只有一个丫鬟、一个杂役,还有一个看门的秦翁。秦氏对待下人不薄,体谅冬云侍候一家子辛苦,时常将多余的小物赏给冬云。
冬云为此很是感恩戴德,侍候秦氏比侍候陆氏要用心。
把那对碧云簪拿出来,今日谢家来提亲,可不能丢了我们殷家的脸面。
冬云将碧云簪比画了会儿,插在秦氏的发髻上,说:碧云簪最衬夫人的雍容,夫人戴上这对碧云簪,有种说不出的气度。
秦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听得冬云此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你这张小嘴真会说话。手指在妆匣里挑了挑,秦氏取出一对半旧的珍珠耳环,今日我们殷家有喜事,赏你了。
冬云连忙谢过。
秦氏心里是实打实地欢喜。
女儿已年有二十,若非她喜欢的人是谢家小郎,无论如何她也会强迫着女儿在十八岁之前嫁出去的,邻里街坊这几年的闲言碎语她听得耳朵都能生出茧子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谢家终于要来提亲了!
虽说当妾是有点委屈女儿,但谢家小郎真心一片,又对女儿言听计从,即便以后娶了正妻,心到底还是在女儿这边的。本来她亦是不愿女儿当妾的,但浩哥儿本该八岁就上私塾的,老爷却非得坚持要浩哥儿上最好的私塾,托人四处拜访,都不得入寿全学堂的门路。如今谢家那边开了口,既能把女儿嫁出去,又能让浩哥儿上寿全学堂,连未来几年的学费都全包了。
且那边愿以正妻之礼迎娶,仔细想来,也算给足了殷家脸面。
辰时一过,谢家遣了当地最有名望的媒人李婆上殷家提亲。
谢夫人碍着谢少怀的恳求,在彩礼上费了一番功夫,足足十二担,流水一般涌向殷家。李婆在门口吆喝,惹得周遭邻里频频瞩目,认出了李婆身后是谢家的总管。
殷修文与秦氏早已候着,可谓是春风满面地开了门,迎了一众人进去。
两家暗地里早已达成共识,如今请媒人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殷修文一直盼着自己的儿子能上寿全学堂,如今美梦即将成真,与李婆还有谢总管说话时,连髭须也透露出一股子喜气。媒人说了两个迎亲日子,一个是五月,一个八月,都是难得的好时日。
殷修文没有任何犹豫便道:五月好。
他语气里的着急令谢总管微微侧目。敛去鄙夷的目光,谢总管淡淡地说:我们夫人亦属意五月初八,日子已然定下,如今时候不早,我
倏然,一道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一抹青色人影慌慌张张地出现在大厅,姜璇哭红了双眼,脸色白得吓人:老老爷夫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阿殷姐姐不知得了什么病,脸也不知怎么了老爷夫人快去看看吧!
秦氏面色顿变。
殷修文几乎是瞬间便望向了谢总管。谢总管也不走了,起身温和地道:我们谢府与周章大夫颇有交情,李婆你随殷夫人去看看,若殷姑娘有何事,我还能立马请周大夫过来一趟,以免误了病情。
秦氏却轻拧起了眉头。
这谢家总管好生圆滑,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先看看她家闺女病得如何,若是重了,这婚事说不定便暂且搁下了。秦氏正想回绝李婆,然而殷修文感激地看了谢总管一眼,道:多谢谢总管了,李婆,这边请。
夫君话已出口,秦氏只好顺着夫君的意思,带着李婆去了阿殷的闺房。
一进闺房,秦氏就傻了眼。
昨天夜里还如花似玉的女儿,如今不过短短一夜,脸上、脖子上、手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米粒大小的红点,右脸颊上还有一处拇指大小的红印,淌着血。
李婆顿时明了,一看阿殷的右脸颊,不由得可惜地叹了声。
长水痘可不能随便挠的,一旦抓破便会留下痕迹。殷家姑娘哪都不抓,偏偏抓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好好的一张脸便这么毁了,真是可惜了这张五官精致的脸蛋。
秦氏眼眶泛红,正要上前,阿殷捂住脸,尖着嗓子道:不要过来!
秦氏生怕她又抓脸,连忙道:好好好,娘不过去,你莫要抓脸,只是水痘而已,半个月便能消了。
阿殷说:娘,祖父不是给我留了间屋子吗?让我去那边养病,浩哥儿还未出过水痘,免得我传染给了弟弟。
秦氏本是有几分犹豫的,但一听提到浩哥儿,便道:也好,娘请大夫过去那边,让姜璇跟着你去。
殷家祖父离去时,两房分了家,殷家祖父还特地给阿殷留了一份嫁妆。二房原本是不乐意的,凭什么长孙女能得一间屋子?不过去瞧了眼屋子后,便没人再吭声。
屋子建在苍山山脚。
苍山最是荒凉,离屋子不到两里的距离挖满了荒坟,路过之人都觉阴风阵阵,更莫说住在那儿了,白给也不愿要。
李婆出来后,与谢总管嘀咕了几声,谢总管便立马道:想来是今日提亲的日子挑得不好,才令殷姑娘出了水痘。提亲讲究和和美美,如今出了这般事,还请殷老爷允许在下回去禀报夫人,择日再来提亲。说着,与李婆飞快地离开了。
殷修文面色不佳,看向秦氏的目光多了几分怒色:你怎么看女儿的?早不出迟不出,偏偏这种时候出了水痘。
秦氏委屈得很,也恼了:女儿出了水痘,你也不关心一下?
殷修文这才道:请了大夫没有?
秦氏说:阿殷说要去父亲留给她的屋子里养病,我怕传染给浩哥儿,答应了。
殷修文说道:在哪养病都一样,别传染给浩哥儿才是最重要的,让姜璇跟着过去照顾,把水痘养好了,谢家小郎一样会娶我们家女儿。
秦氏附和:妾身也是这么想。
当天,秦氏便让家里仆役去租了辆牛车,准备载着阿殷与姜璇前往苍山。秦氏倒不是很担心女儿的安危,她生的这个女儿打小就与寻常姑娘不太一样,力气特别大,八岁那年家中遭贼,阿殷靠着蛮力卸了小贼的两条胳膊,将全家都震惊了。事后问女儿,女儿也糊里糊涂的,甚至不知当时发生了何事。自此,她便晓得女儿在危急之时有神明庇佑,能爆发与众不同的蛮力。
阿殷上车时,被秦氏裹得像是一个大粽子。
邻里街坊今日都尤其关注殷家,特别是看到谢家带着彩礼离去时,好奇之心便收不住了,如今见着一个大姑娘上了牛车,家家户户都探长了脖子。
恰好此时,有风吹来,拂开了阿殷的面纱,露出了她斑斑点点的右脸颊。
秦氏哎哟一声,赶紧让姜璇将阿殷扶进牛车。
驭夫赶着牛,慢悠悠地赶往苍山。待牛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后,不到半个时辰,殷家大姑娘长水痘还挠破了脸的消息便传遍了整条东街。
秦氏心里苦,板着脸关了门。
而此时此刻的阿殷却优哉游哉地摘了面纱,好不自在地伸了个懒腰,问:妹妹,有带吃的吗?
姜璇叹了声,说:姐姐这是何苦呢?说着,把食盒里的小米糕递给阿殷。
阿殷咬了口,吃得津津有味。姜璇又递上一块帕子,阿殷顺手擦了擦脸,脸上的斑斑点点、红印子,通通化为虚无,脸蛋光滑得像是剥了壳的白煮蛋。
她吃了两块小米糕,才道:我曾和谢郎说过,若他不能娶我为正妻,我们好聚好散。可他应承了我,最后却骗了我。阿璇,祖父曾告诉过我一句话,他的人生里容不下任何欺骗,我亦然。至于母亲那边她慢条斯理地擦去手背上的红印,方道,没人疼我,我便自己疼自己。
姜璇听了,眼眶微微泛红:姐姐,以后我疼你。
阿殷莞尔道:好,我们姐妹俩互相疼,用不着其他人来心疼。
姜璇又道:姐姐,你真不想嫁给谢郎了吗?等你水痘好了,谢郎那般喜欢你,一定会再上门提亲的。
此言差矣。谢郎最听他母亲的话,他母亲又怎会允许一个右脸破了相的姑娘嫁进谢家?且东街的邻里最是嘴碎,不用几日,整个恭城都晓得殷家的大姑娘右脸破相了,如此,爹娘也不会再拿我的婚事做文章。妹妹,你信不信,我养病的一个月里,谢夫人必定会给谢郎张罗一门亲事!
姐姐聪慧,妹妹自是信的,可姐姐这招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后没人娶姐姐,该怎么办呢?
阿殷说:爹娘让我寒了心,此回能为浩哥儿上学堂和外人一起卖了我后半辈子,以后还不知能怎么卖了我,我得为自己多做打算。爹娘都不能依靠,嫁人倒是次要了,我只能依靠自己,幸好祖父还传了我一门手艺,以后不至于穷困潦倒。
苍山与桃山只隔了条苍恭河,并不远,大半个时辰便到了殷家祖父留给阿殷的屋子。阿殷对这间屋子并不陌生,祖父还在世时,经常带她来这里。
此屋非寻常屋舍,乃是殷家祖父费了一番功夫方寻得的宝地。
雕核雕核,又岂能无核?
时下人雕核大多用桃核和杏核,从树上摘下来的新鲜桃子和杏子,去肉摘核,还需在阴凉之处自然晒干,等成了旧核方能开始雕刻。
此屋,殷家祖父取名为核屋。
阿殷大半月没来,屋里生了不少灰尘。她拿起屋舍外的扫帚开始打扫,姜璇连忙道:姐姐,我来。
阿殷拦住她,说道:不,我来,我需要你做其他事情。
姜璇说:但凭姐姐吩咐。
阿殷说:母亲找来的大夫应该差不多到了,以母亲平日里的习惯,请的定是东柳巷的张大夫。张大夫医术平平,是个好逸恶劳的。他大老远来到这儿,必要经过那处荒坟,你在那边等着他,好打发了他。
好。
待姜璇离开后,阿殷边打扫边开始思考要如何借助祖父的手艺挣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尽管恭城只是绥州的一座小城,可因盛产桃子,引来许多商人,甚至偶尔还会有达官贵人经过此处,只为挑得好核。
阿殷是知道的,原先核雕只是一门繁复的手艺,并不为人们所赏识,直到后来太祖皇帝改朝换代,因尤爱核雕,才使得民间核雕渐渐盛行,核雕人才层出不穷。去年新帝登基,对核雕的痴迷更甚于太祖皇帝,四处搜罗核雕珍品,令许多核雕技者一夜暴富。她祖父曾感慨过,如今是太平盛世,更是核雕技者的盛世。
姜璇回来时,阿殷已经打扫完了,手里还多了把小铜铲。
她道:我去取点东西,你留在屋里。说完又不太放心,叮嘱道,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能开门。
姜璇不由得笑道:知道啦,妹妹会小心的。
屋舍往西,约莫有五里的距离,种了一棵杏树。
那是阿殷出生时祖父种下的,如今二十年已过,杏树亭亭如盖,杏花飘香。阿殷围着杏树转了一圈,忽然蹲下,用小铜铲铲出一堆泥土。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匣子渐渐露了表面。
一挖一铲,动作如行云流水,铁匣子利落地到了阿殷手中。
她撬开铁匣子,里头端端正正地摆了一锭银子。见到这锭白银,阿殷的小心肝扑通扑通急跳着,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这锭白银是她打懂事起便开始积攒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时候花了五六年的时间,攒了一两银子,后来被母亲发现了,直接充公,她沮丧了好几日,之后便想了另外一个法子藏在土里。
多亏有祖父打掩护,她这些年来才藏得如此顺利。
阿殷左擦擦右摸摸,心里头荡漾得如恭城含光湖上的涟漪,一圈又一圈,荡个不停。
意识到爹娘不可靠后,眼前的银子便愈发迷人,在她心目中已经上升到第二位,第一位自然是核雕。祖父的这门核雕手艺,她从八岁那年便开始学了,连平日里鲜少夸人的祖父都称赞她天赋异禀,下刀又准又狠。
起初她只是贪玩,后来越学越觉喜爱,只觉寸尺之间,有着大千世界。
阿殷掂了掂银子,这锭银子估摸着能换五两银子,足够她做不少事情。她把银子收进衣襟,将铲出的泥土填回,正打算回去时,冷不丁有一道细微的呻吟声响起。
她脚步一顿。
她抬首望向天际,天色昏沉,此时此刻出现在苍山,还发出这般痛苦的声音,约莫是个麻烦。
她目前惹不起麻烦,遂佯作听不见,抬步前行。
岂料刚行一步,背脊处登时爬上一丝丝冷寒,刹那间,阿殷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咣当一声,一个晶莹通透的白玉扳指滚落在阿殷脚边。
带我离开这里。声音格外低沉,带着一丝压抑。
阿殷的目光触及地上的白玉扳指,她不懂玉,可也知这是上好的白玉。
它能换十锭黄金。
此话一出,阿殷的耳根子微微红了。
这人好生无礼!居然一声不吭地将她对银子的狂热看了个遍!她正想出声反驳,却忽然一愣,白玉扳指上有一丝血迹,鼻间的血腥味也愈发浓厚。
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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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阿殷又看了眼天色,苍山林木郁郁,加之天色昏暗,的确不一定能看清她的脸。她又道:贵人的手能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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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往后退了几步,扔下一方手帕,道:还请贵人以帕覆眼,我好带贵人离开。言下之意,便是你不挡住眼睛,我就自己离开。
身后沉默了许久,半晌才有衣料窸窣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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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要去哪儿?
沈长堂迟迟没有回答。
阿殷心里想的却是离核屋越远越好,免得伤了阿璇,遂扶着他往西边走去。男人身子很沉,在血腥味的掩盖之下,还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不是熏香,也不是任何香味,阿殷说不出来,只觉似曾相识。
男人的身子越来越烫,隔着一层薄薄的春衣,阿殷能感受到他烫热的身体。
她停下来,抽出一只手探向男人的额头。
还未碰着,一只如烙铁般烫热的手紧紧地箍住她的手腕。
没死。声音极冷。
阿殷问:贵人要去哪儿?
手腕上的大手力度越来越大,仿佛要捏碎她的手腕似的,令她不由得抬眼望向男人的脸。不望还好,这一望阿殷吓得小心肝都在抖。
他的额头、脸颊、下巴都冒出一条一条的青筋,像是蠕动的青虫。
你
此时此刻两人离得极近,阿殷一张口,气息便如数喷到他的脸上。手腕被狠狠一拉,她的腰肢被紧紧箍住,随之而来的是欺上来的薄唇。
毫无防备的,一条粗暴的舌,竭尽所能地在她嘴内搜刮。
她的蛮力无处可用,被他倒腾得像是一摊软泥。
许久,阿殷的力气才恢复过来。
她正要一个手刀劈去,方才还气势如虹的男人居然彻底昏倒,瘫软在她身上!阿殷恼极,气极,怒极!虽说她不指望嫁人了,但也没说能随便被人亲。
登徒子!流氓!
右足在他小腿上狠狠地踩了一脚,阿殷内心的气才消了不少。
侯爷
侯爷
远处传来的呼喊声令阿殷打了个激灵,瞧着他雪白里裤上鲜明的脚印,她没来由地有点心虚,赶紧解了他眼上的帕子,又擦了擦他的裤腿。可惜方才踩得用力,脚印只能擦掉一小半。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阿殷咬咬牙,把白玉扳指塞回男人身上,提起裙裾匆匆离去。
大兴朝驿站尤其多,每隔二十里设一。近年来因核雕技艺兴盛,来往恭城收核的人多,朝廷怕人多口杂,特地在恭城外每隔十里设一驿站,以防生事。
张驿丞隔壁的驿丞姓元,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为了做出政绩,整日勤快得不行,将过往的官员服侍得妥妥帖帖,最近还来抢他的地盘。他年有四十,打算在这儿养老,也不与他计较。正好今日春寒得紧,张驿丞早早便歇了,横竖元驿丞派了人守在附近,一有人来便会立马招揽过去。
然而,张驿丞被窝还没暖好,便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咚咚咚的走在地板上的声音。
张驿丞一张老脸沉沉,推门喝道:吵什么?
家仆慌慌张张:大人,不好了。
张驿丞没好气地道:姓元那黄口小儿又做了什么?
家仆说:元驿丞见着穆阳侯的马车,吓得连滚带爬地回了他的驿站。现在穆阳侯的马车正往我们这边来,约莫再过一刻钟便到。
穆阳侯三字简直如雷贯耳。
弱冠之年驱逐蛮夷,被先帝封为穆阳侯,又曾是皇帝的伴读,当今太子太傅,现下年仅二十八岁。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穆阳侯心狠手辣,脾气暴躁。
传闻穆阳侯随身携带一鞭,名为饮血鞭,不管对方是何等身份,脾气上来时先抽了再说。
张驿丞揣着一颗养老不成便给自己送终的心壮烈地候在驿站门口。
马车停下。
然而张驿丞连能送自己上西天的穆阳侯的脸都没看清,便彻彻底底地被忽略在一边。半晌,才有个白面郎君风驰电掣地过来,问:驿丞在何处?
正是下官。
把恭城最好的大夫找来。
那名郎君唤作言深,生得一副好模样,可此刻却对另外一名黑面郎君怒目而视:若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全家都得陪葬!
言默抽出匕首,寒芒刺骨,一言不发便往手背上划去,鲜血流了一地:此事错在我,是我一时不察才让那小儿伤了侯爷。
人呢?
已命人前去捉拿,他为侯爷所伤,又服了软骨散,跑不远,今夜子时之前必能捉回。言默暗想:若侯爷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定当手刃那小儿,再跟随侯爷而去。
言深方才的话虽如此说,但心里知晓这点伤于侯爷而言,算不得什么。他们家侯爷体质略奇,不论多重的伤,只要能得到充足的歇息,很快便能痊愈。
他此刻担心的倒是另一点。
他压低声音问:侯爷的怪疾可有发作完?
言默亦低声回道:发现侯爷时,侯爷面上青筋已然全消。一顿,言默又道,只不过有一事颇怪,侯爷的裤腿上有半个脚印。
向来淡定自若的言深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眉眼一敛,怒道:那小儿当真胆大包天,连我们侯爷的金腿也敢踩!待捉到他,老子生吞了他!
仿佛为了应和他这一番豪言壮语,房门嘎吱作响。
一小童跑出,喜出望外地道:两位爷,侯爷醒了。
言深与言默皆是一怔。
若是以往,侯爷必定要昏迷个几日才能醒的,如今昏迷了多久?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都没有。两人立即夺门而入。软榻上的男人已经坐起,一旁的小童跪在床沿下烹茶,茶香扑鼻而来。
小童斟满半杯,茶汤色泽苍翠,是一两百金的早春泉城绿。
杜鹃啼血白釉薄胎茶杯在男人过于修长的五指中沉稳如山,他轻闻茶汤,再闻,三闻。小童捧起手,接回茶杯,尽数倒掉,伏地一礼,轻手轻脚地离去。
沙哑低沉的嗓音响起:人在何处?
言深与言默齐齐跪下,言默道:侯爷,子时之前必能带回。此次是属下办事不力,请侯爷责罚。
沈长堂看了眼言默的手,道:言深领十鞭,言默领五鞭,下不为例。
是,侯爷。
言默又问:那小儿
处心积虑取我命的人,天下间唯有一个。时候未到,这一次暂且记下。至于那小儿沈长堂轻描淡写地道,杀了,不必留全尸。
说话间,沈长堂的长眉忽然轻拧。
手指挑开血迹斑斑的衣襟,一个带血的白玉扳指落入他的掌心。
言深赶忙唤小童去马车取来干净的衣袍,回来时,却见自家侯爷掀开了薄被,望着裤腿兀自凝神。言深心领神会,立即咬牙切齿地道:岂有此理,区区小儿竟敢糟蹋侯爷的裤腿!待人一带回,必将他挫骨扬灰!
岂料沈长堂却露出万年难得一见的笑意:倒是个胆大的。
言深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家侯爷嘴角是千真万确的笑意。外头进来一个小童,轻声说:恭城数一数二的大夫都带来了。
沈长堂慢条斯理地戴回白玉扳指,淡淡道:让他们都回去。言默,微微一顿,他细长的丹凤眼深邃如墨,缓缓地道,你去恭城寻一个姑娘。
言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家侯爷要找一个姑娘?说找一只母猪都更能让他相信!
姜璇见到一身血的阿殷时,都快吓哭了。
阿殷不想她担心,隐瞒了自己遇到麻烦的事情,温声道:别担心,只是今天去挖银子的时候摔着了,偏不巧摔在一摊血迹上,才沾了一身的血。
姜璇是晓得阿殷埋银子的事情的,只道:姐姐险些吓死我了。
阿殷笑道:死不了,姐姐在一日,定不会让你死。
她从衣襟里摸出那一锭白银,姜璇眼睛睁得老大,说:姐姐竟藏了这么多银钱!这锭白银有十两银子吗?
最多五两。
五两也很多了。
阿殷道:不多,现下我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们当务之急要做的是挣更多的银钱,才能保以后无忧。恭城太小,且人多口杂,我们不能出现在恭城。
她微微沉吟。
姜璇道:我听秦翁说,近几年邻近多了座镇子,因离恭城近方便淘核才兴起。
阿殷也正有此考虑,道:明天我们去镇子上转转,看看有何机会。
姜璇有些担心:核雕技者大多是男子,姐姐一介女子,可要女扮男装,好方便行事?
听到此话,阿殷叹道:我也有想过女扮男装,只是她瞅了眼自己,很直白也很客观地道,我能遮掩自己容貌上的女气,亦能刻出喉结,胸也不必裹,可声音却无法改变,一旦开口必会露馅,引得他人猜疑,倒不如坦坦荡荡。
姜璇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阿殷的胸。
两人相差三岁,可若说姜璇的乃是胸如丘壑,阿殷的便是胸如平川。
老天爷赏了她在危急之际爆发的蛮力,还有与蛮力配套的平胸,悲哉
阿殷重咳一声。
姜璇的脸微红,道:姐姐,我没其他意思。那那如果明日夫人遣人过来了怎么办?
提起母亲,阿殷心中更是悲戚,她道:冬云要侍候殷家八口人,脱不开身;秦翁年迈,离不开殷家;剩下的一个仆役,却是要侍候浩哥儿的。况且以母亲的性子,定觉得我能应对,她不必操心。谢郎正妻未定之前,想来爹娘暂时都不会想到我。
姜璇很是心疼,说:姐姐莫要伤心,是谢郎配不上你。
阿殷扯唇笑了下:哪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与其说是我等谢郎五年娶我为妻,倒不如说我用了五年来死心。他骗了我,我反倒放下了。何况在爹娘心中,谢郎对我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阿殷与姜璇歇下时,隐隐觉得胸有点疼,没来由地想起了今日林中所遇的贵人。
她揉了揉胸。
但愿以后别再遇上。
小镇离苍山不是很远,但也有小半日的脚程。阿殷雇了两头驴子,将近晌午时分,两人才抵达小镇。小镇原来有名儿的,大老远的便瞧见一块巨石上,刻有朱红的核雕镇字样。
姜璇捂嘴偷笑,说:这般明晃晃地刻在巨石上,生怕别人不知镇里住的都是核雕技者。
阿殷很是兴奋。
以前祖父从不允许她在外面显露核雕技艺,她学核雕时,能够交流的人只有祖父和阿璇。而如今里头全都是核雕技者!全!都!是!
她翻身下驴,驻足在巨石前观摩,只道:字迹苍劲有力,可见刀功,若有核雕,真想见一见。
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响起。
阿殷抬首望去,只见一明艳姑娘对她露出一脸的不屑,漫不经心地对身边侍婢打扮的姑娘说: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谈核雕了,核雕又岂是那些平庸之辈能够谈及的?真真可笑。
侍婢轻笑:姑娘说得是。
走,进去,免得有人污了我的耳。
姜璇微恼,正想出声反驳,却被阿殷拉住。她轻轻摇头,道:如今核雕兴盛,有才华者能得赏识。方才那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若也是核雕技者,这个年纪心高气傲也是应该的。
姜璇嘀咕道:姐姐十六岁的时候,外头卖得最贵的核雕都及不上姐姐的呢。
阿殷嗔她一眼,说:出门在外自该谦逊,何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姐姐才是最厉害的。
阿殷哭笑不得,却也拿她没办法。
入了镇子后,阿殷发现街道上行走的姑娘不少,经打听才知原来大多是替主人家来买核雕的侍婢。镇里摊档商铺琳琅满目,皆是售卖核雕的,因水平参差不齐,有的门庭若市,有的则门可罗雀。
阿殷佯作挑选核雕的样子,问:我方才见到一位姑娘,生得五官明艳,看似对核雕有所涉猎,摊主可识得?
她本想再形容一番那姑娘的容貌,摊主却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是恭城洛家的掌上明珠,洛三姑娘!她与寻常人可不一样,去年洛家出了一位核雕天才,正是洛三姑娘的长兄,他的核雕为当朝丞相所喜爱,去年年底已被招去永平,成为丞相府中的门客,如今可是丞相面前的红人。小姑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知道吗?现在莫说我们核雕镇里的人,连恭城的人都得让他们洛家三分。
洛家之事,阿殷有所耳闻,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
那摊主又道:这位洛三姑娘也是有点天赋的,如今凭借着她长兄的威名,在核雕镇里打横走都没人敢管她。我们雕核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吗?我雕核已有三年,出来的核雕形神韵工都是不差的,你瞧瞧这个,买回去当扇坠是极有面子的。瞧你是头一回来我们核雕镇吧?我马大核的名声那是整条街都知道的。
隔壁摊档有人笑了一声。
马大核面不改色地道:笑什么笑?有本事卖得比老子多再来笑!
那人面色讪讪。
马大核搓着手,道:小姑娘,你瞧着如何?卖得不贵上下打量眼前的阿殷,他眯眼笑道,看你头一回过来,折个二钱,便只收你三十文钱。
三十文钱,冬云半年的月钱。
姜璇咋舌,道:姐姐,这不是抢钱吗?
阿殷也不表态,手指拈起核雕,放在掌心端详。
是一个猴头顶寿桃的核雕。
春光明媚,映射在阿殷纤细洁白的五指上,格外刺眼。马大核的心虚来得突然,不知怎的,眼前这姑娘看起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谈吐亦是平平,可当她安静地端量自己的核雕时,那双看起来分外瘦弱的手却如此沉稳有力,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翻云覆雨。
马大核粗着嗓子道:买不买?不买别挡路!
阿殷问:这是三十文钱的核雕,一百文钱的核雕又是哪种?
马大核一听,以为遇到一个挥金如土的主儿,当即笑吟吟地道:有有有,我马大核这里什么都有。他打开一个木箱子,又取出一个缎面锦盒,里头正是一个罗汉核雕。
阿殷微笑道:原来马老板擅长罗汉核雕。
我拜师学艺三年,雕刻罗汉无数,我这里卖出的罗汉核雕念珠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他望了眼阿殷手里的猴头顶寿桃核雕,又道,当然,我雕刻的猴子亦是不凡,难得你一个小姑娘家懂得欣赏我的技艺,罗汉核雕我卖你一百一十文钱,正好今年猴年,你手中的便当作添头送你了。
阿殷又问:我若买下,这个核雕凭我处置?
你想砸碎了都成!
阿殷说:我只带了三十文钱,先买手中的这个核雕。说着,当真取了三十文钱出来,递给了马大核。
马大核收了钱,心底乐呵,问:另外一个罗汉核雕,姑娘打算何时来买走?我给你留着。
他心里头喜滋滋的,今日遇着傻财神了!
阿殷道:一刻钟后。
马大核闻言,目光越过阿殷,望向镇外。平坦的空地上齐齐地停了数十辆马车。他立马谄媚地道:我可以陪姑娘出去一趟,免得姑娘来回麻烦。
不麻烦。她指着马大核板凳下的木箱问,这是你雕核的器具吧,能否借我一用?
马大核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莫名其妙地把木箱给了阿殷。阿殷打开一看,还算满意,取出一把尖锥刀,随后低声在姜璇耳边说了几句。
姜璇会意,眼睛微亮,张嘴便喊:这里有小猴献桃的核雕,只卖一百一十文钱,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喽!
此话一出,马大核宛如遭到雷劈,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阿殷。
隔壁摊档的摊主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马大核的摊档离小镇的出口不远,正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方才已有不少人在一旁观看,如今听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脆生生地喊着如此荒谬的话,围过来的人渐渐增多。
马大核的厚脸皮都觉得受不了,恼羞成怒地道: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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