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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 |
◆与藤萍并称「花雨双璧」的元老级古言天后黑颜,十二年笔耕不辍,数载潜心修订,首次全集出版
◆收录《五更钟》《蛊介》
◆黑颜纪念典藏签名本随机发!
◎她还记得,那一天明明下着雨,但是当到达那个地方、见到他时,如同此时一样阳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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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五更钟》
九岁时,一只优雅高贵的手给了她生存的机会,她便奉上忠诚与自由。
十九岁时, 另一只沾满尘污与油腻的手给了她温暖,她于是学会了守护。
她以为他一直会在那里,她以为只要他开心,便没有更重要的事。
所以,她总是静静地守着他;所以,她为他掳来了他想要的人。
直到那一天,他突然不见,她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不只是如此。
《蛊介》
师父因他郁郁而终。 《五更钟》
九岁时,一只优雅高贵的手给了她生存的机会,她便奉上忠诚与自由。
十九岁时, 另一只沾满尘污与油腻的手给了她温暖,她于是学会了守护。
她以为他一直会在那里,她以为只要他开心,便没有更重要的事。
所以,她总是静静地守着他;所以,她为他掳来了他想要的人。
直到那一天,他突然不见,她才知道自己想要的不只是如此。
《蛊介》
师父因他郁郁而终。
她遵从师父遗言,不去接触与他有关的一切,
直到他介入黑宇殿之乱,意图覆灭她所属的女儿楼。
在一次出任务中,她落进了他手中,
为重获自由,也为报复,她成为救他女人的蛊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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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作者: |
黑颜
一个坚持笔下故事圆满结局的人。因为梦想而写作,因为写作而梦想,希望能用一支笔,写出人性中的美好,让人懂得珍惜、学会宽容和坚强。被读者戏称元老级古言作家,实则写作只是源于自娱,一个未知的结果,写作竟成了享受。
著有女儿楼系列、《焰娘》《挽香月》等多部作品。
|
目錄:
|
《五更钟》
楔子一 鬼娃
楔子二 怨结
第一章 桃花宴
第二章 幻帝宫传说
第三章 玉娘
第四章 百花谷
第五章 幻帝宫
第六章 联姻
第七章 劫缘
第八章 白发医者
第九章 怨解
第十章 相许一生
尾声
《蛊介》
楔子一 云娘
楔子二 懒云窝
第一章 逃亡
第二章 幽魂白三
第三章 黑雾泽
第四章 蛊媒
第五章 蛊介
第六章 患难
第七章 木叶曲
第八章 心意昭然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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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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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钟
楔子一 鬼娃
冷月寂寂,风吹动桦树,发出瑟瑟的响声,中间不时响起一两声如鬼号般的夜鸟鸣叫,将这一处野地荒茔衬托得更加阴森。
她醒过来,迷茫地看了眼半弯的寡月,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苍白的小脸木无表情。
肚子饿。
无声地穿过错综复杂的坟间小道,偶尔还得从坟丘上翻过,人高的芭茅随着夜风,发出沙沙的响声,萤火虫没了,纺织娘也不叫了。她将披在身上的破衣服紧了又紧,为越来越冷的夜轻轻拢了细眉。
白天那里多了一个新土丘,吹吹打打、哭哭闹闹地折腾了很久。她不得不躲得远远的,以免招人白眼。
招人白眼这是她宽慰自己的话,事实上,是恐惧和厌恶。这里谁人不知,她是死人生的孩子,守坟人养活的鬼娃?守坟人死了,无人再守,这里就成了乱葬岗,她也成了无依无靠的游魂。
抓起新坟前祭奠用的馒头,她狠狠咬了一口,两天来除了野草根和水,没进一点其他食物,冷硬的馒头入口,便是极致的美味。
呃小小的拳头捶向自己的胸口,干硬的面噎得她直翻白眼。
小路上有马蹄声。来不及缓过气,她像猴子一样灵活地将碑前剩下的几个馒头全部塞进胸前破衣内,然后抱着缩到旁边杂草丛生的坟后,屏着气等人过去。
暗淡的月色下,一辆四匹马拉着的乌黑马车仿佛来自黄泉般出现在这杳无人迹的荒野,车夫长长的鞭子在空中划出的尖厉啸声在寂夜中远远地荡开,令人心惊。
垂着流苏的车顶,华丽的纱幔,都是鸦羽一般地黑
她瞪大眼睛,为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是来接亡灵的马车吗?她想起偷听到的传说,虽然在这里生活了近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是谁能说没遇到就等于没有呢?
原本飞驰的马车在穿过坟茔间的宽道时突然刹住,马扬蹄而嘶,让人几乎以为它们要拉着马车飞向空中。
原来真有一个小孩。马嘶之后一片沉静,车厢中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如夜风明月,不带丝毫人类的感情,并非没有温度,却让人心中寒意顿起。
她往后缩了缩,小手使劲阻止着难抑的干嗝,看着马车的双眼却并不见害怕,只是一贯地木然。
黑幔撩起,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半现在月光中,如玉般优雅。
生鬼!男人悠悠低吟,为她打下重生的烙印。
生鬼:白姓,排行第三,是名白三。
一切,就这样改变。
楔子二 怨结
锋利的刀刃无声无息地划破纤秀脆弱的脖子,一抹嫣红顺着明晃晃的匕首滑落。
我是白三。她对一脸难以置信捂住自己脖子,嗓子中只能发出咝咝声的女人说道,声音冷漠,死寂。
她一身白色麻衣,长发披垂在苍白的脸颊两侧,双眸阴冷木然,似乎要杀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嘿嘿女人踉跄着倒退两步,颤着葱白一样的纤指,频频喘息。
是黑宇殿。不错。白三坦然承认,顿了顿,又补充道:青泽,魏县,谭郁,岩郡
她没说完,女人口中吐出一个卿字,便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溅起尘土些许,大睁的美眸中有着说不尽的怨毒、不甘,以及难以言喻的眷恋。
白三踏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伸手理了理女人微微凌乱的杏黄衫子,又轻轻合上她的眼。卿家会为你报仇的。她喃喃低语,似事不关己般。
站起身,时值夕阳西下,余晖穿过远处山顶云隐寺的檐隙,投射在人迹稀少的古道上。两匹马拉着空车安静地站在道上,不时踢踏两下,打个响鼻,对才发生过的屠杀似无所觉。
驾车大汉的尸体倒挂在车辕上,血一滴滴地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摊。在他身后,半垂的车帘下,是一个丫鬟的尸体,她手中仍紧握着拔出一半的长剑。
另一个丫鬟横卧在离马车不远的黄土道上,脖子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势。而在道旁的乱草丛中,是两具黑衣劲装大汉的尸身。
加上白三面前这个女子,一共六人,没留下一个活口。
黑羽箭过,寸草不留。白三站起身,将那深黑中泛着血红光泽的精致羽箭紧拢在袖中,自始至终都没拿出。
两个时辰后,卿家。
看着横摆在大厅上的六具尸体,卿家诸人神色凝重中透着浓浓的悲愤,没有人说话,宽阔的大堂中安静得几乎令人窒息。
黑山明秀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椅手。啪!坚硬的酸枝木终于承受不住那巨大的力量,生生断裂,打破了厅内的沉默。
传信虎修,让家主和大少速速赶回!她声音冷若寒冰,带着无尽的肃杀。
有人闻言赶紧起身下去,与匆匆进来的人擦身而过。
禀主母,已经查明,为黑宇殿女儿楼白三所为。
黑宇殿白三好,很好!黑山明秀桀桀怪笑,声音如同夜鸮一般,让人心中寒气直冒。
腾的一下,坐在她左边的一个青年男子蓦然站起身,往外便走。
站住!你要去哪里?笑声戛然而止,她冷厉地喝道。
男子没有回头,僵直的背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浓烈怒气:血债血偿!孩儿这便去将那白三捉来血祭大嫂。
不急在这一刻。黑山明秀的声音微缓,显然翻腾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这债终是要讨的,且等你爹和大哥回来,在这之前谁若给我坏事,我绝饶不了他。她这话既是对着青年说,又是对着在场其他义愤填膺的人所说。
青年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有些不甘地说道:是,母亲。语罢,继续往外走去。
正在此时,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迎面而来,那张原本应该英俊的脸因一道横斜的疤痕而显得狰狞。
四叔。青年冲男人草草行了一礼,没有心情多说,转身走回自己居所。
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轻举妄动
他愤恨地一挥袍袖,将书房内能毁的都毁了个干净,然后踏着一片狼藉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白纸,举笔蘸墨在上面写下黑宇殿三字,然后是白三,顿了顿,想起方才与自己相撞的四叔,又在纸上写下燕子寨。
那字如刀刻剑划,力透纸背,像是恨不得将它们刻在心上。
恨恨瞪着那张纸半晌,他再次举笔,在黑宇殿和白三上面打了两个大大的叉,而在燕子寨上面则画了个圈。
欠什么就还什么。他喃喃低语,一抹冷笑无声无息地浮上深眸。
第一章 桃花宴
船舱里的空间不大,却挤满了人以及货物。鸡鸭被绑了腿丢在地上,被后面上船的人踢到,便一阵咯咯嘎嘎地乱扑腾。一只羊脖子上拖着根绳子在人群里咩咩地挤过来拱过去,不时惹来一两句粗俗的咒骂,大抵是绳子套住了某人的腿,又或者是羊蹄不客气地踏到了人脚上。
汗臭,鸡鸭屎味,羊骚味混在一起,舱内空气浊闷至极。
然而,就在这挤得连放屁都困难的地方,却有一个人独享着一方宽敞的角落,身前五步之内无人靠近,连那四处乱窜的羊也没闯进过那范围,似乎惧怕着什么。
可以肯定,那是一个女人。长长的发散着,垂在两肩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让人唯一感觉到的就是白,死人一样的惨白。她穿着素白而样式简单的衣服,坐在那里,如同脸一样白的手搁在膝上,而眼睛则盯着手,自上船以后便再没动过。
就算船上人很多,人们仍然忍不住心中犯嘀咕,即使平时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由得心中发凉,下意识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还不时向那个方向偷偷瞄上一眼,确定自己不是看花了眼。有孩子的都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孩子顽皮,跑了过去,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按人们惯常的说法,那个白衣女人身上有一种鬼气。自然,那些人宁可挤点,也不愿意往那个方向再靠近一点。
人上得差不多了,船老大吆喝一声,正要抽板解缆起航。却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一边嚷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近了才听清是叫船老大捎带他一程。
未等船老大有所反应,来人已经噔噔噔地跑过踏板,跳上了船。一股带着汗馊混着油腻的恶臭味迎面扑来,船老大扭头反胃的当儿,那人已经擦过他身边跑进了船舱,不顾众人嫌恶的白眼,一眼瞅到空位,便挤了过去,大大咧咧地坐下。原本就污浊不堪的空气因他的到来变得更加糟糕。
所有人脸都白了,纷纷咒骂起来。反而那离得最近的白衣女人没有丝毫反应,连眼皮也没动一下。
周老大,你怎么连叫花子都让上,也不怕他没钱给你。靠近舱门的一个女人捂住鼻子嚷了起来。从新安到桃林这一段水路就是这一条船引渡,常走的人早就跟船老大熟悉了。
就是就是,老周,你就不怕晦气女人话音方落,已有人连声附和。
周老大尴尬地一笑:行里的规矩,大家莫要见怪。语罢,划桨起航。不知是哪一代传下的规矩,渡船不得拒载乞丐,不得收乞丐渡资。据说是因为长年走水路,难免遇到狂风恶浪的时候,此为积善救命之举。
其他人都知道这个规矩,故而也只是说说,发发心中的牢骚。倒是那乞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众人的不满,突然站起身,拿着破碗,口中嚷着:各位大叔大婶,爷爷奶奶,行行好,赏几个钱吧!就这样在舱里要起了饭。有人不给或者呵斥驱赶,他就站在那里不动,满脸赔笑胡言乱语地奉承,直到那人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丢下一两个铜板,他才点头哈腰地离开,只有白衣女子没受他的骚扰。
就这样在舱里要了一圈,他才又坐回原位。一抬腿,将黑乎乎的脚丫子踩在坐的木板上。一边搓着脚趾缝,一边懒洋洋地四处张望。
一股臭豆豉的味道随着他的揉搓动作,瞬间在船舱内漫延开来,立时引来人们的怒目相视,却在看到他身旁的白衣女子时,又迅速地收回目光。
水声哗哗,船行平稳。热辣辣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子射进来,照得人直犯困。那乞丐边抓脚丫子边打呵欠,最终伸了个懒腰,就这样靠着窗户打起瞌睡来。
白衣女子始终寂然不动,直到睡熟的乞丐慢慢倒向她。
她动了,却只是扬起眼睫。而后目光缓缓地落向那落在自己肩上的脏发,带着些微诧异。
众人屏气凝神,等待她的发作,眼中皆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两人一个鬼气森森,一个秽臭无赖,早令他们又憎又畏,如果发生矛盾,当然合了他们的心意。
一只原本安静卧在舱板上的大红公鸡似乎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蓦然抬起头,抻了脖子,咕的一声高啼
那白衣女子一震,眼中异色消失,继而平淡如初。垂下眼,她又恢复成开始的样子,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鸡的主人大怒,一巴掌打在鸡脑袋上。
咕公鸡缩回了头,委屈地将余音咽下。
失望的叹息声此起彼伏,人们面面相觑,方才真正相信这世上什么样的怪人都有。
阳光明媚,两岸青山如画,桨声咿呀中,周老大粗豪的歌声从外面飘进来,一扫舱中的闷气。人们很快从小小的失意中恢复过来,东家长西家短,哪家姑娘的嫁妆多,哪家媳妇不生娃地聊了起来。
旅途寂寞,正常的人总得找点事消磨时间才好。
船到桃林,人们仿佛逃避瘟疫一般争先恐后地下了船。
周老大钻进舱内,看到那乞丐竟然打着呼噜睡得正沉,而被他靠着的白衣女子似乎没有动的打算,不由得心中犯难。若说心中不寒飕飕的那是假话,可是也不能让他们一直待在里面啊,他还得做生意不是。
姑娘,你看他甫一开口,便被那倏然射过来的阴冷目光给冻住,悻悻地闭了口。
好在那乞丐经这样一扰,似乎有醒转的意思。呼噜声停下来,他咂了两下嘴,身体微动,头立即滑下女子的肩
那白衣女子并没伸手相扶,而是任由其下滑,几乎摔到地上去,自己则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扫了眼自己肩上那块污渍,没有说什么,钻出舱,飘然而去。
那乞丐经这一跌,立时清醒过来,茫然四顾,这才发觉船上只剩下自己,以及面色诡异的船老大。
他打了个哈欠,一边伸懒腰,一边奇怪地问道:这么快就到了?
白衣女子一走,周老大就再没有丝毫顾虑,闻言嘿嘿笑了起来: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枕着人家大姑娘的肩做了半天美梦,竟然没讨到一嘴巴子。我看人家是看上你了。说完,他从角落里拿出一把扫帚,开始清扫起船舱地板上的羊屎疙瘩和鸡鸭粪便,以及船客留下的一些瓜子壳、橘子皮。
乞丐心中虽然莫名其妙,却仍然自认潇洒地将满头乱发往后捋了捋,得意扬扬地说道:那当然,本少可是新安城里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爷儿们,那些个婆子媳妇谁看见我不直了眼,芳心像揣了个小鹿一样扑腾扑腾乱跳?
得了吧,就你这副尊容?周老大摇头大笑,眼角余光瞟到有人上船,忙催道:快下去快下去,别耽误我做生意!
你还别不信,本少就用这副尊容去给你把燕槿初那小娘儿们娶到手乞丐闻言也不生气,嬉皮笑脸地摆了摆手,趿拉着剩下小半底子的破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你要能把燕当家的娶到手,我周老大就管你叫爹!周老大闻言,不知是为了乞丐的没有自知之明愠怒,还是为了他所敬仰倾慕的燕家小姐受到侮辱郁闷,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忍不住跳将起来,冲着乞丐的背影大嚷,吓了刚踏进舱内的船客一跳。
你说叫本少什么?乞丐在舱外停下,回身弯腰笑嘻嘻地看向周老大。
爹!周老大反射性地重复。
哎!乖儿子。周老大叫得干脆,乞丐回答得响亮。扑哧一声,刚上来的船客没忍住,笑出声来。
小王八羔子,有种你别逃周老大暴怒,一扫帚砸了过去,人紧随着追出。而那乞丐早一溜烟跑下了船。
王八羔子才不逃!远远的,他猖狂的笑声从岸上飘过来,周老大,你记牢了,本少要认不了你当儿子就管你叫爷爷。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眼睁睁看着乞丐逃得没影,周老大偏偏拿他没办法,不由得冲地上啐了一口,心中愈加烦闷。而后突然回头,恶狠狠地看向悄悄坐到舱内角落的客人:老子心情不好,你有本事不怕船翻吃水就坐那儿别动!
那是一个穷书生,原本笑意未消的脸,闻言僵住,半晌伸出手指着周老大,抖啊抖:你你你这个莽汉,你你你简直有辱斯文一边说,一边磨叽着从站在舱口的男人身边擦过,被他横眉竖眼一瞪,立即消音,赶紧逃也似的跳下船。
我我我怎么有辱斯文了?周老大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脑勺,看到书生仓皇失措地差点栽进水里,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桃林只有一条石板街横贯整个镇,石板街两旁是稀稀拉拉的青砖瓦房,被茂密的果树遮得只露出片瓦半墙。此时正值仲秋时节,黄澄澄的果子挂在树上,惹人垂涎。
石板街的一头接着码头,另一头却蜿蜒进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中。过修竹,涉清溪,上寒山,最终在那霜枫苍松间延续出一片恢宏而不失清幽的建筑群来。
楼宇层叠,鳞次栉比,偎着那黛色的山线,澄朗的天空,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莫名的敬畏。
燕子寨,泠西第一寨,因出了一位正得宠的皇妃而成为泠西各方势力之首,又因寨首燕槿初在两年前的百花宴以倾城姿容以及一手冰弦绝艺险胜上一届花王宫雪凝,成为武林第一美人,泠西燕子寨由此名动天下。
而此次,始满十七的燕槿初发桃花笺,选佳婿,更成为武林中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趣闻。桃花笺出,少年英雄趋之若鹜,燕子寨的地位再一次不动声色地上了一个层次,隐约有与南北二庄并肩的架势。不知是自何时起,剑啸天彻燕子越这句话已在江湖中悄然流传开。南,天彻庄,北者,剑啸也。
能得到桃花笺的自非平常之人,所以当一个乞丐拿着桃红的花笺出现在寨门前时,守门人呆了。
让进,还是不让?
让,一个乞丐怎么会有桃花笺?让进去了,惹恼了寨首,他们还有命吗?
不让,人家手中确确实实拿着那个通行证,货真价实的东西,先不管是从哪里来的吧,都没理由不让人进去。
那个送帖子的小美人说拿着它可以娶一个大美人回家,原来是哄本少的。我就说天下哪来这么好的事嘛!害本少白跑一趟。乞丐见守门人拿着帖子半天不放他进去,不满地嘀咕起来。
两个守门的大汉尴尬地对望一眼,还没决定要怎么做,乞丐已经嚷了起来。
喂,我说两位老兄,这纸片到底有没有用好歹说一句话,没用的话还给本少,本少拉完屎擦屁股。
听到如此粗俗无礼的话,守门汉子眼中露出厌恶和不善的光芒,却又发作不得,毕竟他手中拿着桃花笺,就算是燕子寨的贵宾,稍一不慎恐怕就要落人话柄,甚至有损寨首桃花笺的名誉,然而就这样放他进去,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更加不甘了。
好无礼的人!正在此时,一个娇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暂缓僵滞的局面。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美貌的翠衫少女牵着一匹白马缓缓走近,紧随在她身后的,是两个坐在马上的华服青年男子,长得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一见便知亦是来参加桃花宴的。再往后,远处,一个白衣长发女子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不慌不忙地正顺路飘来,显然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乞丐这一下更来劲了,理直气壮地冲两个守门汉子嚷嚷:听到没,听到没,那边的小美人都看不过你们的娘儿们行径了。
守门汉子无奈,只能一抱拳,客气地说道:怠慢,少侠请!虽知少女不是说他们,但是也不能当着其他来客的面否认桃花笺的效用吧。
那乞丐嘿嘿一笑,便要进入。
那少女见自己的话被扭曲,又被一个乞丐轻薄,不由得大怒,娇叱道:胡言乱语,看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说着,手中马鞭一抖,发出尖厉的破空啸声,向乞丐没头没脑地抽去。
玲儿后面两个男子一惊,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谁都以为这一鞭就会抽得那乞丐满地打滚儿,两个正郁闷的守门大汉心中暗乐,却见乞丐手中的棍子不慌不忙地一抬,鞭子便似有灵性一般缠了上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那少女已经扑进了乞丐的怀中。
哎!哎!人长得太英俊也是一件麻烦的事。乞丐一只手搂住少女的腰大吃豆腐,却还要皱起眉头叹气,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本少虽然是来娶燕家大美人的,但是小美人你这样热情,实在是让本少很不忍心拒绝啊。
被乞丐身上的气味一熏,少女一阵阵反胃,想要推开,却发觉浑身酸软,一时间竟然动弹不了,加上听到他的话,羞急交加,不由得落下泪来。
兄台好俊的功夫!后面的两个男子见少女吃亏,亦是又惊又怒,其中一个正要发作,却被另一人阻止了。只见那人冲乞丐一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舍妹年幼,冒犯了兄台,还望海涵。此人原非易与之辈,只是看出乞丐武功不弱,又加上少女在他手中,投鼠忌器,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不冒犯,不冒犯,这样的冒犯本少可喜欢得很!乞丐嘻嘻一笑,松开搂着少女的手,顺便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而后突然跳开。
少女一恢复自由,也不说话,立即拔出腰中长剑,就要向乞丐刺去。那发话的男子纵身自马上跃下,一把抓住了她,稳稳取下她手中的剑,又插回剑鞘中。
大哥!少女满脸泪痕,哪里还有开始的骄横。
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男子这才看向仍嬉皮笑脸的乞丐,淡淡说道:待此间事了,赵某定当向阁下讨教一二,请了!语罢,向两个迎客汉子一亮桃花笺,便牵着少女率先踏进了燕子寨寨门,另一个男子牵着马紧随,在经过乞丐身旁时,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机。
讨教?本少只会讨饭,若教给你,老子吃什么?乞丐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哼了一句,也大摇大摆地往门里走去。
姑娘请出示桃花笺!身后传来守门人的惯语。
没有。冷森森的女声,不带生气,让人心中寒气直冒。
无桃花笺不能入寨,姑娘还请守门人一边尽量放缓、放柔自己的语气,生怕触怒眼前之人,一边心中嘀咕,今天怎么净遇到怪人。
你这懒婆娘,上个茅房也要恁久,害老子好等。刚过去的乞丐又转了回来,一把抓住白衣女子的手,就往寨门里带,快点快点,老子饿死了
两个守门汉子见状下意识屏息静气,生怕引起两人注意,直到他们走远,才悄悄松了口气,背上却早已汗透。
没想到这两个怪人会是夫妻,这样的一对宝,还是让总管他们去伤脑筋吧。
从外寨进入,经过一道护寨河进入中寨,一路上虽有异样的目光投来,却再无人阻拦。中寨大门处有人相迎,见到两人也不多问,直接引至客房。桃花宴要两日后才正式开始,因此先来的人都要安排留宿。
是一间房,显然自踏入寨子后两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人监视下,否则不会连问一声都不问便如此安排。
待迎客者离开,有仆人端上热水供两人洗漱,然后是茶水以及食物。
乞丐见到吃的,欢呼一声,终于松开捉着白衣女子的手,看也不看盆中水一眼,跳到桌边毫不客气地抓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白衣女子低头看了看如同左肩一样被留下黑色印迹的袖子,再看了眼正在狼吞虎咽的乞丐,站了片刻,然后走到桌边坐下。只是面对满桌酒菜,她却动也未动。
见她僵坐着不吃,乞丐一脚踏上椅子,嘴里塞满东西却不忘招呼:发什么愣,婆娘,免费的不吃白不吃!一边说一边探身去撕鸡腿。
不饿。白衣女子冷冷吐出两个字,然后闭嘴,对于乞丐的称呼并没发表任何意见。
你这婆娘就是找打,有吃的不吃,等没有的时候又来折腾老子。乞丐没好气地咕哝,不由分说将撕下的鸡腿塞进女子手中,自己又去捣鼓另一个。
白衣女子看着手中烤得金黄的鸡腿,鸡腿上同样留下了乞丐脏手的痕迹,不过不妨碍阵阵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那双始终阴沉木然的眸子突然掠过一丝迷茫。
乞丐抓着另一个鸡腿大啖,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白衣女子身上,一脸的兴味,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女子终于抬手将鸡腿递到嘴边,毫不嫌脏地啃起来。只是她吃的时候头低垂着,动作僵硬快速,却无声,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古怪至极。
乞丐眼中异光一闪,随即敛去。
整顿饭吃下来只听到乞丐响亮的咀嚼声,白衣女子只吃了那个鸡腿便再没动过,但是那鸡腿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连两头的软骨也没留下。
吃饱喝足后,乞丐用袖子在嘴上一抹,手往身上一蹭,便倒在了床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他满足地眯了眼:真舒服!说完这句话,突然睁开眼睛看向微低着头仍坐在原处的白衣女子,一抹戏谑浮上晶亮的黑眸:婆娘,这里。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白衣女子没有反应,直到他快睡着时,才缓缓从椅子中站起身。乞丐一惊,清醒过来。
我走了。阴冷的语调,简洁的话语,女子没再看他,如同幽魂一般飘出了门。
婆娘乞丐蓦地从床上弹起,追到门边,却哪里还有白衣女子的影子。回转身,他纳闷地挠了挠头,嘀咕:不想跟本少睡一张床,也没必要跑吧。
她叫白三,燕槿初向黑宇殿女儿楼借人,她便来了。那个乞丐,她不认识。
在燕子寨内寨一个清幽的小院,她见到了燕槿初。是一个美人,如此而已。但凡见过宇主子的人,再看其他所谓的俊男美女,再好的也只是好看两字便足够形容。
燕槿初在刺绣,绣一朵并蒂莲。她坐在窗边,外面是横斜的花枝,花映娇颜,娴静得让人想不到她手中掌握着整个泠西的生杀大权。
九夏没来?她问,没有抬眼,但神色间却不掩失望。
白三没有回答,有的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
燕槿初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从手中针线上挪开,移向窗外:难道她打算再也不回来了吗?她目光幽远,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寂然。
有丫鬟奉上热茶,白三僵直着背脊坐在那里,垂眼看着茶雾缭绕而上,并无丝毫的不耐。
夕阳染红林梢,斜斜地投射到窗上,一只未归巢的鸟飞到窗旁花枝上,弯过头用喙梳理背上被晚风吹乱的羽毛。
请三姑娘移步至槿初近前。燕槿初回过神,说道。
噗的一下,小鸟被惊飞。
白三起身挪步,行动间悄无声息,在燕槿初目光回转之际,人已经静静地站在了与她相隔一步的地方。
虽知道女儿楼出来的人不简单,燕槿初心中还是微微惊了一下,背上掠过一阵寒意。只是她也是见惯各种场面的人,神色温婉如常,并没显出丝毫心中的想法。
身体前倾,她扯起白三的衣角,就着手中针线在上面绣起来。她手法娴熟,片刻便绣出一枝似绽非绽的夭桃来,尔时夕阳还未完全落下,霞光照在那桃枝上,分外妖娆,为一直阴气森森的白三平添了一丝人气。
这是幻帝宫的生道。若求亲者主动放弃,便可用它引其出来。顿了顿,燕槿初又道:不过,一旦破入帝宫大门,里面是何状况,会发生何事,便非槿初所知了。此行凶险,三姑娘千万小心。
白三冷冷嗯了一声,便立即退远。她不喜与人靠得太近,至于那个乞丐
那个乞丐虽然言语无礼,却没把她当成异类看,而且他的手很暖。
她从小生活在荒茔中,对天气的变化极为敏感,后来进黑宇殿,开始接触大量的人,这种敏感便延续到对人心理变化的洞察上。只是一个在别人眼中无关紧要的细微动作,于她来说都是情绪的透露。
燕槿初神色无异样,言行有礼客气,却若有若无地向她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这一点,她心中自然明白。
三姑娘旅途劳累,不如先下去歇息一下。待洗尘宴置办妥当,槿初再让人去请姑娘。武林中人脾性古怪,对于白三的冷漠寡言燕槿初也不以为怪,语气依然温柔。
不需要洗尘。白三拒绝得干脆,语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燕槿初微愕,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难道女儿楼出来的人,都这么狂傲吗?
白三没有去燕槿初安排在内寨的房间,而是住进了中寨的客院。
她不是个多事的人,一般只听令而行,除此之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理会。所以,不会想去接触那个她能容忍其亲近的乞丐,也不会为燕子寨做更多的事,哪怕是它马上被人放火烧了,她恐怕也只是站在一个火势波及不到的地方,冷冷地观望。住进客院,只是想通过入住的人来判断自己此次任务中会遇到的各种状况。她不多事,但是该她做的事也从不容许出差错。
之后两天,她都坐在屋顶上,冷眼看着客院中所发生的一切。
同是来求亲之人,难免互看不顺眼,桃花宴还没开宴,私底下便已借各种由头起了不少争斗。不过毕竟是在燕子寨中,所以多是草草结束,彼此都占不了多少便宜。
桃花宴前夕,燕子寨来了一个大人物。当然,之前来的,也并非泛泛之辈,但是这个人在江湖中的威名与地位都远远胜过其他人。
这个人的排场相当大,也相当古怪。
雪白的兔毛毯从停泊在桃林渡口的豪华巨舶上一直铺到燕子寨寨外,火红的曼珠沙华续撒于其上,形成第二层厚垫,道路两边拉起了绯红色的软纱罗隔绝人们的目光。风动,纱罗动,似若火照之路。
飞天装扮的女子或反弹琵琶,或口吹横笛,或擘箜篌,或击腰鼓,或手撒鲜花,或彩带翻卷赤足似不沾尘般飘然引于前,随后,一个全身涂得血红,只在腰间系着一条青布的光头壮汉,肩负手臂粗的铁链一步一沉地拉着一辆绘满传说中三途河景的华丽车辇缓缓而行,所过之处,鲜艳的花汁染红了长毛毯。
车辇上,红帐内,那个人长衣松散,侧卧于中,长眼半合,似睡似醒,身后两个女子正轻柔地为他梳理着黑亮的长发。
让燕子寨人惶恐的是,此人并不入寨,而是在寨外搭了一个巨大的帐篷以供休息。
武林中喜欢搞这样排场的人屈指可数,而以人拉车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原三主之一的阴极主,也就是人们闻之色变的阴极王朝掌权人阴极皇。
阴极皇的到来显然让燕子寨的人闹了个手忙脚乱,也让前来与会的众青年才俊心中微凉。江湖人素知其对女人的吸引力,原本信誓旦旦要抱得美人归的人都不由得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所有人中,除了那个乞丐仍睡得昏天黑地,只在肚子饿的时候才起来觅食,白三安静地坐在屋顶上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外,便只有燕槿初仍安稳如山,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房中绣花。
阴极皇为什么会来,这成了一个让众人心中不安的谜。
是夜平安度过。阴极皇的到来让客院中的求亲者都感到了威胁,竟然不再找彼此麻烦,颇有一致对外的势头,于是难得出现了数日来未有过的平静。
次日便是桃花宴开宴的日子,天气晴好,霜叶绽红。
宴席设在寨后深渊之侧的宽阔空地上,席开二十桌,宴宾六十五人,其中包括与求亲者同来的亲友,真正参与者不出三十人,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每桌上用白玉瓶插有一枝初绽承露的桃花,酒为桃花醉,食为桃花肴,倒也名副其实。只是不知在这深秋时节,燕子寨于何处寻得这许多盛放的桃花。
乞丐独自占了一桌,倒不是他霸道,而是实在没人愿意跟他同桌,他便乐得独享桌上的美酒佳肴。当然,除了他,其他人也无心于吃喝。
辰时入席,直到午时将至,美酒添过数轮,亦不见燕槿初或者任何主持宴会的人出现。为了显示自己的涵养和风度,多数人都不急不躁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与身边的人从容笑谈。
乞丐吃饱后便将两条长凳合在一起,二郎腿一跷,躺在上面会周公去了。
午时正,深渊对面隐隐传来琴声,初时如游丝般缥缈,捉摸不定。渐渐地清晰起来,便似一根冰冷的软蚕丝柔柔地拨弄着所有人的心。
宾客们精神一振,不由得竖起耳朵凝神屏息,原本因等待时间过长而生起的烦躁都因这琴声而突然间消匿无踪。
一曲终了,山涧云雾袅袅,对崖的美人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更增神秘的诱惑。山涧这边静得落针可闻。
脚步声起,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走至众人之前,拱手为礼。
劳烦各位贵客久等,寨首暂时无法前来,故令肖某代为赔罪
阁下想必就是燕子寨的大总管,曾纵横泠西数十年无敌手,人称千佛手的肖图先生吧?老者话音未落,人群中已有人叫了出来。
千佛手肖图以手上功夫名闻天下,其在武林中的地位丝毫不亚于燕槿初,只是不知道为何会甘愿屈身为其奴仆。这也是燕子寨越来越引人注目的原因之一。
肖图微微一笑:不敢,正是不才,那都是江湖朋友们抬举。
肖先生,隔渊抚琴的可是燕当家的?又有人问。
正是。肖图有问必答,神色恭谨却不显谦卑。
虽然大家心中已基本确定,这天下间,除了燕槿初,谁还能弹出这冰弦之音?只是听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仍然有片刻的安静。
而肖图已然继续:寨首令肖某前来,一是代为赔失约之罪,二来便是请诸位贵客至对崖一会。为示公平,寨首会在对面相候两个时辰,若到时仍无一人到达,此次桃花宴便取消。寨首将另外安排宴会招待各位,届时再与大家共谋一醉。
他说得虽然婉转,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此次选婿的第一道考验,心中都不由得一凛,暗忖这燕槿初好苛刻的条件。眼前这道深渊宽不下百丈,想要凭空而越,谈何容易,便是轻功天下第一恐怕也难以做到吧。
这深渊如此之宽,除非化身鸟才能飞越,人怎么可能做到?燕槿初莫不是寻咱们开心吧?正当各人深思的当儿,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突然响起,将众人心中隐隐生出却又立刻压下的念头道了出来。却是那个与乞丐曾经有过冲突的绿衣少女,这一次她的兄长并没有出声喝阻,显然默许了她的质问。
肖图嘿嘿一笑,正要回应,对面山崖突然传来叮咚两下琴音,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吸引了过去,而后琴音悠悠,渐成曲调。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寨首将以琴声相迎,诸位贵客请吧!放弃了解释,肖图一拱手便退了下去,眉眼间带上了一丝倨傲,显然对少女这样的猜疑感到不屑之至。
原本抱有此想法的人敏感地察觉到他神态轻微的变化,脸不由得微微地燥热起来,心中暗叫惭愧。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一个极大的哈欠伴着懒洋洋的吟诗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原本躺在长凳上睡觉的乞丐不知何时醒了,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一脸睡饱的满足,不见足下太平道,非要向空觅姻缘他的诗改得不伦不类,加上形象瘆人,人们眼中都露出嫌恶的神色,别开了脸不去理他。
乞丐也不在乎,反手抓了抓发痒的背,哈哈笑道:本少去也,不陪大爷们做白日梦了!语罢,趿拉着破鞋啪嗒啪嗒往山下走去。
绿衣少女向他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俏脸被怒意染红,然而看看周围神色凝重正苦苦思索如何渡渊的与会者,有那么一刻竟然又莫名地觉得他比这些留下的人都看着顺眼。
白三倚坐在巨石之后,耳中听着燕槿初的琴声,目光冷冷地看着上山小径,突然想起燕九。
燕九喜欢吹箫,那箫声是极好听的。白三没有什么爱好,但是,偶尔她会在九合楼的楼顶坐一整晚,只为听燕九的箫声。
燕九,便是燕槿初口中的九夏,也许是为了回报燕九那偶尔的彻夜箫声,所以她才会来燕子寨。
小径那边突然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白三目光一凝,随即平生首次产生欲笑的冲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她几乎已经肯定这样大摇大摆上山的人是谁。
果然,片刻,乞丐从下面冒出头,一眼看到她,先是一怔,而后大喜,扑了过来。
婆娘,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燕大美人男女不拘吗?他说话总是百无禁忌。
对于他的称呼白三虽然不喜欢,却也没说什么,伸手轻轻隔开他热情的熊抱,指了指大石后面:你去那边。
不急。乞丐嘻嘻一笑,挨着白三歪在大石上,你是我家婆娘,我当然要陪你。
我不认识你。白三不为所动。
哎哎你这婆娘又闹什么脾气,早跟你说了本少娶那燕大美人回去是做小的,你正房的地位雷打不动,到时要打要骂要折磨还不是由着你
原本流畅的琴声突然一跳,迸出一个刺耳的锐音,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如常,便像是人们的错觉一样。
听他越说越胡来,白三不由得转过脸首次正视乞丐。
我是白三。她森然说道,眼中射出杀意。若让她发觉他怀着目的接近她,她只会做一件事。
老子是你男人树三少。仿佛没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乞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道。
他回得这样理所当然,若不是白三从小到大的经历简单得想忘也忘不了,不然定会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曾经失过忆,以至于忘记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表面上依然沉静,但是心中已经有些乱了,否则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娶小老婆。乞丐回得快,也回得正经八百。语罢,他突然嘿嘿一笑,扑过去抱住白三:婆娘,你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一股浓郁的汗馊味瞬间灌进白三的鼻中,她皱眉,将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心中却是凛然。只因他这状似无意的一扑,她竟然没有避得开,若他心怀恶意,她恐怕要因此而吃暗亏。
叮的一声,大石另一面的琴音停下,似乎是琴弦断了。
三姑娘,贵客既到,为何不请之过来与寨首相见?燕槿初的丫鬟转了过来,神色不善地瞪着两人,显然将他们的对话全听入了耳中。
白三没有看她,自然也不会回答。倒是乞丐一听贵客二字,立即趾高气扬起来,一把拉起白三的手,说道:急什么急什么,老子和婆娘温存一下也不行啊?
那丫鬟看到是一个乞丐,先是一愕,又听到如此无礼的言语,不由得气得满脸通红。不过她既是燕槿初的贴身丫鬟,自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天真少女,只是一怔神的刹那,已然恢复正常。
不敢,只是公子既有妻室,为何还要来参加桃花宴?她唇含笑,似有礼却倨傲。
嘿嘿,你们帖子送到本少手上,又说要附送一个大美人,本少不来白不来。乞丐拉着白三就往大石另一面走,对于丫鬟眼中毫不掩饰的嫌恶视若无睹。
放手。白三冷喝。
胡说!与此同时,那丫鬟也厉声叱道。
乞丐没有理丫鬟,反而得寸进尺地抱上白三的腰:好婆娘,这个小老婆你家男人是一定要娶回家的,不然就得喊那撑船的叫爷爷。到时你也得跟着老子叫,你说咱们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白三头微微后仰,避开他凑近的大脸,心中着实纳闷,自己为何就拿这个人没办法。按她素日的作风,就算不取他的命,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完整地黏着她。另外,他又为何要这样纠缠着她?
只是这一犹疑的当儿,她已经被拖着绕过了巨石,来到山顶的另一边。
这是一块方圆十丈左右的空地,与深渊对面设桃花宴的山崖遥遥相对。空地平整,周围长着茂盛的茅草,显然是临时铲出的。
空地上设锦毯,毯上设矮桌软垫,矮桌上亦摆着酒食,显然是为宾客而准备。此时六张矮桌前均空无一人,自是除了乞丐尚无人过来的缘故。
燕槿初面覆薄纱,正坐于主位优雅地抚着琴。她的身后站着五名美貌少女,其中之一手中抱着一架断了弦的琴,立时让人想到开始的琴音乍停。
公子请入席。见到乞丐,燕槿初停下抚琴的动作,盈盈而起,礼数周到地说道。
与宫雪凝比起来,燕槿初不会让人第一眼便产生色授魂与的感觉,她美得含蓄而从容,像生长在深山溪涧的兰,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被其风姿所吸引,再也移不开眼。
乞丐不自觉地放开了拉着白三的手,脸上虽然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神色间却少了些许轻浮。
比俺家老娘漂亮。他嘀咕了一句,也不客气,选了一个离主位近的席位坐进去。回过神突然想起白三,忙转头叫她:你跟我坐这一桌。这次竟然没再放肆地叫她婆娘。
随着他的目光,燕槿初也看向白三,立时注意到她那身白衣上竟有多处污迹,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疑惑。
三姑娘,原来你和这位公子是旧识?她问,却并没期待白三会回答。
白三压下心中突然蹿起的失落,冷然说道:不认识。语罢也不再理乞丐,径自走到另一桌坐下。
乞丐尴尬地抓了抓头,嘿嘿笑了两声,倒是没继续扰她。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燕槿初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便多问,于是转开了话题。
老子嘿,新安城里鼎鼎大名的树三少便是本少。乞丐回答。说到这个三字时,他忍不住看向坐得远远的白三,笑道:婆娘,你看咱们是不是天生一对?没想到只是片刻的工夫,他又故态复萌。
白三恍若未闻,目光落向对崖,却见那边人头攒动,竟无一人想到办法过来。
燕槿初眼中不悦之色一闪而逝,淡淡说道:原来三少是为三姑娘而来。
树三少一听,双手急摆:非也非也,本少来此当然是为了燕大美人你,不然又是下山又是上山的,你当本少闲得慌吗?
哦燕槿初尾音上扬,带着明显的揶揄,没想到树三少为了娶个小老婆竟然如此辛苦。此言一出,即是承认她将他们开始的对话全部听进了耳中。
咳咳即使以树三少的厚脸皮,此时也不由得臊红了脸,只是因太脏而看不出来。
正在此时,对面山崖突然传来动听的丝竹之声。
哎呀,快看,燕大美人,有人来砸你的场子了树三少趁机跳了起来,指着对面嚷嚷。
他话音未落,对崖上突然先后跃出两个女子,接着又是两个,如是者六次。饶是燕槿初知道树三少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却依然被这奇异的场面吸引了过去。
但见那六对女子腰间皆系着火红软绸,软绸另一端仍留在山崖那边,她们或弹琴,或吹箫,或奏其他乐器,每对间皆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相配合,一人力衰,另一人则踏其肩而至前相引,力衰之人却并不跌落,而是飘然随于其后,直至前面之人力竭,如此交替,六对十二个少女衣带拂风悠然行于深渊之上,丝竹之声不断,便似仙子御空而来。片刻,已越渊而至。直到近处,燕槿初等人才发现她们每对腰间又以透明银索相连,难怪能互相交替休息而不摔落。
过涧之后,那些女子各据位置,摆出各种曼妙的姿势,腰间所系红绸则在两侧山崖间搭起一道软红桥。
啧啧,还真当自己是神仙啊!树三少的声音在美妙的乐声中极度不和谐地响起,将人家刻意营造出的氛围破坏殆尽。
燕槿初不着痕迹地睨了他一眼,暗忖这人不是太无知便是胆大妄为,竟然敢这样讥讽阴极皇。
神仙是什么东西!本尊乃黄泉之主。阴柔的冷哼声中,一道红影优雅地踩着软红桥缓缓而来,那妖娆的步态,那长及足跟的黑发,让人突然恍惚起来,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此人是男是女,是人是神?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又立即让所有人清醒过来。
树三少,你装疯卖傻也就够了,弄成这个样子真让人恶心。不屑的语调中带着些许脂粉媚意,却无怒气,听他话中意思,两人竟然是相识。
众人一愕,不由得对落拓不羁、邋里邋遢的树三少另眼相看。燕槿初则心中暗叫侥幸,幸好自己方才没有失礼。
第二章 幻帝宫传说
阴极皇长得长眉细眼,挺鼻薄唇,原是个俊秀的男子,但他行姿婀娜,眼神妩媚,竟生生将一个硬朗男儿扭曲成了戏子模样。
燕槿初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暗忖:都说没有女人能逃出阴极皇的魅力,难道传言失实,眼前这位倒更像用来迷惑男人的。
心中虽然如此想,她却已盈盈施了一礼,柔和地说道:殿下大驾光临,槿初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燕当家客气,本尊不请自来,才是失礼。阴极皇微微一欠身,举止间风情万种,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体贴。
只是久慕当家芳名,却一直缘悭一面,此次名花择主,若错过,本尊必抱憾终身。
是人都喜欢听赞美的话,尤其是女人。这一番言辞恳切的话说得燕槿初脸上大感光彩,正要客套几句,却蓦地发现阴极皇正目光诡异地瞪着树三少,唇并没有动过。她愕然,顺着阴极皇的目光看去,树三少仍歪在矮桌上,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回头,立于身后的少女们都面色古怪,似惊讶却又似在强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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